江声猛地睁开眼,盯着隐隐透出天色的窗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枕麻了一条手臂,掌心细密的刺痛正来源于此。
是个梦啊……
梦中的场景太过真实,那一片无机质的白依然蒙在眼前,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少年深吸一口气,坐起身,揉了揉隐隐刺痛的手心,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刚过六点,还来得及。
于是他屈起腿,看着窗帘缝隙间漏进的天光,拨通了那个倒背如流的号码。
即使不信鬼神不信梦境,他也还是想亲耳听到对方的声音。
“喂,江声?”电话很快被人接起,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让他松了口气。
“是我……”他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嗓音还有些哑,不知是受了梦境的影响还是单纯因为刚刚睡醒,“会打扰到你吗?”
“不会,我在外面,和林芜一起——有事吗?”
大概又是什么小组作业。江声不疑有他,觉得做了噩梦便吓得打电话确认对方安全的行为有些幼稚,在心底里摇了摇头,打消了直说的念头,只是轻声道:“没什么,想你了。”
他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的时候,总会无端变得更低一些,听起来比以往更加认真,带着某种新鲜的性感意味。陈里予一愣,摆弄流苏的手指下意识停住了,意识到自己听电话的那边耳朵有些发烫,便换了一边,抬手去揉发烫的耳廓:“嗯,我也想你……”
距离正常起床的时间还有一会儿,江声索性放弃了睡回笼觉的打算,抓了抓睡乱的头发,眼底浮起些许笑意:“吃过午饭了吗?”
“嗯,已经吃过了,班级聚餐,现在在……唔,买东西,”陈里予道,“你呢,这个时间天已经快亮了吧,今天怎么这么早醒?”
如果是平时意识清醒的时候,江声就会意识到对方的话语有些含糊其辞,不过刚从噩梦中惊醒的人思绪昏沉,注意力集中在陈里予的声音本身,便很难再兼顾其他了。
他本来并不打算提及噩梦的事,毕竟与陈里予相关,本能地不想让他知道这么古怪的梦,只是对方的话音含着疑问,轻柔地传进耳朵里,他便不自觉地有些动摇了,像是被可爱的小动物挠了挠手心,用无辜又探究的目光注视着,任谁也做不到含混揭过的。
于是,怀着某种微妙的、虚惊一场后特有的低落心情,他学着陈里予从前做了噩梦来向他讨抱的语气,可怜巴巴地轻声道:“做噩梦了,睡不着,想听听你的声音。”
电话那头传来含混的轻笑声,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笑意中甚至带着些许宠溺,陈里予问他,那要哄你睡吗。
“不用不用,还有十分钟就该起床了,”听着他煞有介事的语气,江声的心情倒是恢复了许多——至少梦里的那个陈里予不会这么有人情味地笑,也不会说这样的话,“陪我到闹钟响,可以吗?”
“可以啊,”陈里予说着,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明所以地转过头,就看见林芜站在他身后,举着手机,屏幕上有一行“快趁机问他喜欢什么”的字样——他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话锋一转,“对了,说起来……唔,你有什么想……”
“想……?”
不行,不能问,以江声的智商,哪怕他拐弯抹角地试探,也一定会被发现意图。陈里予摇摇头,道:“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高考结束之后的暑假没什么事,可以一起去旅游。”
“你不是不喜欢出远门吗,”江声笑着说,“我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只要和你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倒是个意料之中的答案,他也意料之中地因为这个答案脸颊一热——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朝夕相处的时候尚且不觉得有什么,一旦分隔两地,江声说什么做什么,似乎都格外容易牵动他的心情,让他毫无征兆地心跳加速。
“那就到时候再看看吧,”他也确实没什么出远门的兴致,比起风尘仆仆地四处游玩,他更喜欢找个安静舒适的角落和对方单独待着,黏黏糊糊地消磨一天,“对了,我的考试结果出来了,上午刚收到通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成绩和想象中差不多,直升B大没什么问题,过两天还有一场面试,不淘汰人,只是分档,也就是决定是否有资格免学费之类的。”
“那很好啊,很棒,”意识到自己笑得像个傻子,江声捏捏脸颊,试图让咧开的嘴角收敛一些,由衷道,“我还是觉得这样最适合你,以你的实力就应该考B大这样的艺术类名校,否则只读普通大学也太埋没人才了。”
收到合格通知时尚且没什么波澜,被喜欢的人夸奖却有些骄傲起来,陈里予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工艺品,猫似的眯起眼:“那当然……好了好了,你该起床了吧?”
起床闹钟已经响过一次,被通话中的状态静音了,江声看了一眼时间,猛地回过神来:“嗯,我已经听到我妈倒牛奶的声音了,那我就先起床换衣服了——对了,今晚应该会有一个快递送到你住的地方,记得取。”
“嗯?什么快递……”
“一些衣服……还是没能说服我妈,不过至少没有裙子,放心吧——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