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脑儿窜进被子里,待了一会又探出头来,鲜红的头发活泼地扫到枕头上。他两眼发光地看着天花板,大眼睛不断熠动,嘴边还含着甜丝丝的笑容。不断的辗转反侧并非烦躁,而是满心的期待。
「圣诞礼物啊……去年是小木架,前年是那套很酷的紧身装,今年到底……唔,真难猜……」
不自觉就自言自语起来了。
有时候,南门希送他的礼物很实用,像是放在书桌上的可褶式三层小木架,现在都装满了快餐店的小玩具、明星闪卡、弹珠和nds。有时候,圣诞礼物又只能用来看,前年的黑色紧身装看上去实在很酷,穿起来也意外地相衬,简直就化身成漫画中的暗黑高手;但是,这么漫画式的衣服只能在家中穿着看爽,不能外出……
想到这里,南门雅噗地笑了一声。他的老哥似乎不太会挑礼物耶?
「嗯哼哼……还要等多久啊?」
伸手摸了摸掛在床边的圣诞袜,老哥送给他的、上面绣上「雅」一字的小小红袜子,单是感受着那厚实的棉质也教人开心不已。忽然间,他心血来潮,好想亮灯看清楚,把袜子放到手心把玩一下。
虽然他打从心底认为一个18岁的成年人还跟初中生及高中生的弟弟玩圣诞老人游戏实在十分幼稚,但他也打从心底认为老哥果真是天下间最好的哥哥,经常别出心裁为他们製造惊喜(效果如何不得而知)。同学们的哥哥及当哥哥的同学们根本不屑花这么多心思照顾弟弟呢,别人只要有送礼物都会被称讚成「好哥哥」,没包装完全没关係……
闹鐘勤劳地转动着,为「圣诞老人」的到来倒数;「答」的一声,时针终于指向12点,象徵一日的结束。
南门雅暗暗纳闷:该不会今年老哥不来送礼物吧?往年都是12点之前到来的……
刚动起这个想法,耳边就传来门柄的转动声。
进来的人不是谁,正是穿着一身臃肿圣诞服的「圣诞老人」,他背上有个装礼物的小袋子,手心捧着蜡烛型的电灯笼用来照明,好不滑稽。南门雅在心里偷笑个几声,然后急忙闭上双眼,细细地吐出空气调息中。
眨眼间,这孩子彷彿真的睡着了,身体的肌肉完全贴在床上,嘴巴也自然地张开,好像要流出口水来。
只闻那把熟识的声音唤了声「雅雅」,然后装作圣诞老人般豪迈地呵呵大笑──音量虽小,但每一下「呵」字都短促而低沉,听起来很有力。不久,南门雅听到老哥拉开布袋的声音,再来是床边轻轻的「喀」的一声,应该是把礼物放到圣诞袜那边了。
南门雅竖起耳朵细心聆听,他一向是在老哥走了后便马上拆礼物的坏小孩。
然而,他却等不到踏踏的离去声,反而等到一个巨物坐在床缘,害他的屁股都要朝外滑出去了。静静地,又闻那人作出细缓的动作,好像是不想吵醒他;闹鐘的秒针滴答、滴答地旋转得很快,「圣诞老人」却动得比秒针还要小。南门雅只知压在床缘的东西越来越重,却不知对方到底在干些什么。
忽然,就连枕头处也陷到旁边,一阵温热的气息扑到右边脸颊上,他才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他的圣诞老哥怎么睡到他身边了?
拜託,他的床位很小!装不下两个人啦!
但他的吶喊显然无法传达到他的兄长耳中,又或者已经成功传达了──因为床位很小,所以那人在试探几声「雅雅?我睡过来囉?」没得到回应后便安心地、大胆地、放肆地挤到他旁边,还用穿得十分肥重的手臀压到他肺部,令他呼吸困难。
吹在脸颊的热息好像更为浓厚了,老哥的鼻子简直要贴过来了。下一秒,南门雅才知道这个想法完全猜错:不是鼻子。柔软又湿润的触感印到脸上,还故意似地以吸吮製造出清脆嘹亮的「啾」声……
这是亲吻啊。
怎么回事!
南门雅竭力压制着急欲跳起的眉毛,不断告诉自己不要蹦出来飞踢老哥,紧咬着牙关让塞满喉咙的问号涌出来,只能任由自己的脸珠静静地发红。
这样子搂在细小的床上,堆在同一个小被窝中,亲密地吻着……
心跳无法控制地急剧上升。
老哥依然热情地给予啾啾,南门雅不但皮肤被吻得溶化似的,连耳朵都禁不住烧成一片火红。下意识地抓紧睡裤,手心好像热得冒汗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年的圣诞礼物该不会是「老哥亲吻大放送」吧……
终于,耳廓旋入笑声以外的话语:「雅雅真可爱呢,要是每天都能亲亲和抱抱就好了……」
顿了一顿,又语带哀怨:
「啊……真是的,怎么一个二个上了初中都不给人碰碰啊,明明就是需要大人关爱的可爱孩子嘛……」
……听上去就像那些对孩子充满了爱的父亲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孩长大、独立、离开自己的怀抱,因而失落一样。
南门雅握紧拳头想痛扁身旁的人,然而在老哥软绵绵呢喃着「雅雅」,就好像在向他撒娇;南门雅终究是放下了屠刀。鼻子深深地呼出一口无奈,想着也许该锻鍊一下演技,便把自己当成什么也不知道的睡美人算了。
算了。
偶尔,就来迁就一下他最亲爱的、永远长不大的老哥吧。
反正他也并不讨厌。
这么幸福又暖意洋洋的拥抱与亲吻,其实,也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