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看什么呢?”,秦远站在杨一善边上也学着她抬头朝上看。
“这棵树有些年头了,怎么还一直留着?”,杨一善不答反问。
“我爹不让动。前些年修院子,秦亮就想将它砍了,被我爹好一顿骂”。秦远忆起往事,倒是笑了笑。
“为何不让动,这树长在这并不适宜”。前院墙根处栽了一排松柏,只这一株石榴树十分扎眼。
“这树是杨家留下的。我爹说,之前杨老板将这院子卖给他的时候,只有一个要求,便是要将这株树留着”。
听了这话,杨一善低头轻轻叹了口气。这树是她出生的时候杨成亲手栽下的,她小时候便常盼着它长大,盼着它早些开花结果。
“之前没留意,它今年结果了吗?”。
“今年结的少。开花的时候刮了几场大风将花吹落了许多,到最后就只结了几个果子”。秦远觉着李盛岩的声音有些低哑,便问了一句,“世子着凉了?”。
杨一善摇摇头,“刚刚在马车上睡了一觉,嗓子还有些涩”。
李渔见施文和施安快到门口了,赶紧喊了一声,“世子,施先生来了!”。
杨一善还没反应过来,秦远已经拉着她的袖子往书轩里跑了。秦府很大,从前院到书轩,两人足足跑了一刻钟。李盛岩大约是跑惯了,停下来的时候只略微有些喘。两人很快坐定,秦远利索地从书案上拿了本书,似乎看地十分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看了好一会儿呢。杨一善也有样学样。
可她却看不下去,她这会儿又忐忑又期盼,时不时地朝门外看一眼。
没多会儿,施安先进来了,杨一善猜施先生应该就在后头。她赶紧坐直了,理了理领口,端端正正地坐好。
杨一善竖着耳朵,听见了又轻又快地脚步声。她放下书,抬头朝门口望,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施先生。
施先生畏寒,在青色棉衫外还套了件黑色外袍。书轩里早就烧了炭,暖和地很,故一进屋,施文便将外袍脱下,递给了随侍。施文很瘦,露在外头的手腕看着比李盛岩的细上许多。正是因为瘦,一张脸轮廓分明。鼻尖高挺,双眼深邃,两颊微陷,两片薄唇上覆着浅浅胡须。这与杨一善想象中的样子大相径庭,但也是十分好看的。只是不像个司教先生,倒像是位冷面将军。
许是杨一善的目光太过肆意,施安从案前抬了头,十分敏锐地看了她一眼。杨一善不敢与之对视,便快速地垂下了眼眸。
倒是也巧,上午主要讲了商宗,杨一善也能勉强听懂。
施文主要讲了邻国焗国这些年的商贸近况。杨一善这才知道由于赋税严苛,焗国这些年商贸不兴,竟有许多商贾携着家财举家搬到了邻国。安国穷顿,其中多数都是迁进昌国。焗国重农轻商,像杨一善这样没什么背景的商家孤女,若生在焗国怕是举步维艰。
施文今日半天只讲了半个时辰,其余时间便是大家自行温书。书都是龙门书院最新的教书,有看不懂或是疑惑不解的地方都可以问。
六人当中,秦远最为积极。一上午也就他问了三个问题,其余几人都静默的很。杨一善偷偷望了眼代辰,见他竟趴在桌上睡得十分安详。杨一善看看他又看看施文,见施文又把外袍披上,捧着本书看地入神。
杨一善倒是有些好奇,不知道李盛岩平时是什么样的。是同秦远一样勤学好闻?还是同代辰一般荒度时光。她将《商宗册》打开,从焗国篇看了起来。书里内容枯燥,不过杨一善觉着以后或许有用,倒也看得认真。
李盛岩在书里做了一些批注,杨一善看起来倒是轻松许多。她往后翻了翻,发现施文才讲了一小半的书,李盛岩竟已经全都看完了。
杨一善看地投入,便觉着时间过地很快。待到上午的课结束,众人起身,向施文行了弟子小礼,李盛岩也不能例外。
“世子,我爹昨日猎了一只土獐。今日厨下拿来做了锅子,你中午不如留下尝尝鲜”。秦远侧过身来,邀了一句。
鬼使神差地,杨一善竟应了。
秦远的院子在秦府西侧,书轩在东,回去便要横穿整个秦府。一路走来,杨一善将院中景致看了个遍。除了园子里的花草,其余布局与从前并无区别。可待她走到馥香院的时候,却见院门被封,植了些花草。
杨一善忍不住问了句,“这里曾经是不是有个院子?”。
“世子看出来了?这墙是后砌的,里头原来是杨家姑娘的馥香院。刚搬过来的时候我爹就叫人将这封了,从前头开了个大门,就是如今的施府。这要是不封,施先生每日过来,哪里需要绕那么大个圈子”。
杨一善听了觉着十分神奇,自己往常的院子,如今竟是施先生住着。“施先生一家三口再加上许多奴仆,这一个院子怕是住不下吧”。
“嗯?世子你又不是没去过,施家哪里有多少奴仆。再说那院子可不小,杨成定是极疼爱他这女儿,给她选了个极好的住处。馥香院不仅大,里头还有两处汤池。施先生畏寒,常常泡泡汤池,身上还能舒服一些”。
“这倒是很不错”。那两口汤池,杨一善住着的时候,基本都是闲置。如今能被施先生用着,她竟觉着与有荣焉。
两人说话间便到了秦远的院子,青云院。杨一善歪头看着门头上的这块匾额,有些好笑。她记得这里原是云姨娘的烟云院,秦远倒是不避讳,竟取了个相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