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觉着这事如何,可不可行?若是有什么别的好法子不妨说出来,一起议议”。汪泉说完,呷了口茶。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人出声,谁也不愿做这出头鸟。
汪泉径自笑了笑,“大家既不说话,看来是无人反对,很好。等桥建成了,我会在桥头立一块大石碑,上头刻上诸位的名字,好能流传千古。我也不逼迫各位,捐多捐少,全凭心意”。
诸位老板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来,依旧没人敢接她的话头。
汪泉也猜到如今局面,“既是我提的议,那便由我来开个头”。她叫随侍将备好的银票递上来,十张一百的,共是一千两。她拿在手中似是十分不舍,“唉,家里给我备了一百二十亩良田做嫁妆,这回全被我卖了,又当了些首饰凑了凑,才凑够的一千两”。她说完,便把银票交给了造物司的司长,冯大人。冯大人将银票收好,账目记清。
她看了下在座的众人,笑了笑,“杨老板?你怎么想的?”。
在座杨姓老板有三个,可杨一善对上汪泉的眼,便知道问的是她了。心中哪怕万般不愿,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回大人,这确实确实是一件好事”,她斟酌着继续说道,“我也愿意尽些绵薄之力,不过我去年新开了一间客栈,如今囊中羞涩……”
“那杨老板能尽多少力?”,汪泉打断了她的哭穷。
杨一善这会儿脑袋转地飞快,她猜测了下汪泉将她单独拎出来的原因。这些个老板里头,论财力她大约排在中间靠后一点。她的表态完全可以作为后头诸位的参考,两万三千两,匀下来每人约要二百二十两。她便不能捐地比这少,但也不能多太多,叫后面老板难做。
魏先行十分担忧地望着杨一善,杨一善倒是没能察觉。她似是有些为难地开了口,“汪大人嫁妆都拿出来了,我也缩衣节食,凑上二百三十两”。
“好”,汪泉觉着杨一善很上道,这后头的戏就更好唱了。
一共筹了两万三千一百六十六两,最后表态的林老板是特意凑了个吉祥的数。
汪泉也算是公私分明了,这一顿饭钱也是从这筹措的钱里出的。去掉两万三千两就没剩多少,故这顿饭吃地十分朴素,除了一道醉梦青花鱼,剩下全是素菜。杨一善本还想着这顿能将捐出去的钱,挣回个七七八八,看来也是落空了。
饭后众人也没即刻散去,大伙儿也是难得聚这么齐,不论生意上有没有往来的都借着这个机会相互笼络笼络感情。杨一善也不例外,认不认识的基本都招呼了一圈,还又上了些茶点。
等她终于闲下来的时候,忙看了看魏先行那桌。见他还坐在那,正和同僚们说笑。
杨一善走到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魏先行见是她,裂开嘴角,“忙完了?”。
“嗯,你们下午不用当差吗?”。
“今日是假休,你忘了?”。魏先行七日一假休,两人七天前还一起在异乡安吃的午饭。
同桌的其他人,对着魏先行挤眉弄眼地,“先行,不给介绍下?”。人他们自是认识,不过打趣罢了。
魏先行从善如流,“这是杨一善”。说完又同杨一善介绍了在座的诸位,杨一善一一打了招呼。众人正说着话,一道清甜的声音插了进来,“杨老板,好久不见”。
杨一善听了,却是顿了顿才回头,“李老板许久不见”。
说话的是天香阁的老板李芸姑。她声音清脆,一张圆脸,妆扮地十分精致。体态丰腴却并不臃肿,别具风情,与少女的纤细不同。她眉眼妩媚,左边眼角长了颗红痣,显得有些娇俏年轻,看着不像三十多岁的人。
“这位是魏先行魏公子吧?真是长大了,一表人才。我以前倒是常常听杨成提起你”。她说到杨成的时候故意去看杨一善,见杨一善皱了眉头,她笑地越发妩媚。她扫了眼在座的几位,倒是把几位大人看红了脸。
“李老板,你这般直呼我爹名讳怕是不妥”,杨一善面无表情地轻轻说了一句。
“那杨老板你说,我该如何称呼才好呢?”。她问地十分暧昧,生怕旁人不知她从前与杨成有过一段情缘。杨成当年将天香阁留给了她,外人便猜杨成对她或许有几分真心。
杨一善笑了一声,“我爹生前于你而言只有两个身份,一是东家,二是座上客。不论哪一个你怕是都不能直呼他名讳。李老板也当了几年老板,怎么还如此糊涂”。
她两声音虽轻,可坐在不远处的汪泉还是听见了。她望向这边,好整以暇地看着热闹。
听了这话,李芸姑神色不变,笑意未减,“杨老板说什么便是什么吧”。话里的语气,似是不想理较杨一善的胡搅蛮缠。
她又看了看杨一善和魏先行,“说起来杨老板和魏公子倒是门当户对,相配地很。你有一个当随侍的娘,他有一个当随侍的爹,这倒也是缘分”。
旁边的老板们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看向这边。关于杨一善的母亲,多数老板也只知道是杨成当年买来的妾室。只道是出生穷苦,不想竟还是个随侍。当然也有几个知道内情的,可也没谁会同李芸姑这般在这样的场合随口说来。这实在是不给杨一善留一点情面。
杨一善却一脸云淡风轻,不以为忤,“嗯,确实相配。我听我爹说起过,我娘当年是李老板的随侍。你们两当初一起被卖到了我爹手上,我娘进了杨府,平平淡淡过日子。李老板入了天香阁,大有一番作为,倒是可喜可贺”。其实换做旁人,杨一善断不会这般反唇相讥。可李芸姑不同,她已经忍了她好些年,每次是能避则避。可这回既然避无可避,那干脆就撕破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