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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第1页)

麻雀是“四害”之一,重点消灭对象。大跃进时,消灭麻雀的办法是“人海战术,疲劳轰炸”。小镇中学和小学的师生,还有小镇居民,几百上千人浩浩荡荡地到田野里去“吆(赶)麻雀”,我们觉得比过年还闹热好耍。满山遍野敲锣的、打鼓的,敲洗脸盆的、敲瓦罐罐的,敲得山摇地动。更多的人挥舞着竹竿“啊啊--哇哇”地拼命吆喝,嘈声杂音惊天动地、持续不断,把麻雀惊得满天飞。可怜的小麻雀飞累了,也找不着可以落落脚歇一歇的树枝竹林,累断了翅膀吓破了胆,就像黑雨点一样噼里啪啦往下掉。回去时,几乎人人手上都提着死麻雀。这样吆赶了好多天,麻雀几乎绝迹了。

大弟神情专注地给麻雀扯毛、破肚、洒点盐巴,然后用一张南瓜叶叶包好,又糊上一层稀泥巴,就丢进灶孔的余火热灰中埋起来。我们姐弟四个就坐在柴灶门口边,眼巴巴地守候着。

几个月都没吃肉了,好想吃肉哟!我记得最近的一次吃肉还是在过年时。我妈在打白头霜的寒风中半夜起来排队,排了好几个小时,凭户口本每人供应二两,买了一斤肉。我妈拿着巴掌大的一小块肉又喜又愁。喜的是这点肉好歹可以润滑一下一家人快要生锈了的肠子。愁的是这点肉煮熟了才一小碗,几个娃娃争的争,抢的抢,大的哭,小的闹,筷子打架要把桌子掀翻。大娃小崽都是妈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亏欠了哪个她都心痛。我妈就想了个办法,用大针穿上扎鞋底的粗麻线,把切成薄片的肉串成串串,肥瘦搭配,每串四、五片。拌点米粉子,蒸熟了一人一串。看着我妈切肉、串肉,我心里好佩服她,她简直是个天才发明家。要知道,那时候我们听都没有听说过什么新疆羊肉串哟。

过了一哈哈儿,大概小半节课那么久吧(那时家里可没有钟呀表呀什么的),麻雀肉的香味都闻得到了,馋得人口水长流。我一边吞口水一边想,要是前两年不吆死那么多麻雀,今天神枪手大弟打它个五、六只,我们一个人一只,那才安逸哟!

大弟小心翼翼地从灶灰中掏出麻雀,剥去滚烫的烧硬了的泥巴,红嫩嫩的麻雀肉就显出来了。哎呀!烧熟了的麻雀怎么那么小呀?!小得像只蟋蟀。我们几个眼鼓鼓地望着它。大弟不声不响地把麻雀撕扯开,摊在手掌上,然后非常权威地分配:“胸脯子肉姐一块,给妈留一块。你们两个小弟娃,一人一个翅膀一条腿,麻雀脑壳是我的。”

我伸出两个手指头夹起那一小块胸脯肉,它是麻雀身上最肥厚的部位,却也只有半颗干胡豆大。我馋得喉咙管都伸出爪爪了,不记得是狼吞虎咽般一口吞下,或者是撕成丝丝细嚼慢咽,反正是香得连舌头都差点吞下去了。以后几十年再也没有吃到过那样的美味。

那年给妈做80大寿,人到中年的兄弟姐妹欢聚一堂。当官的、从文的、经商的,个个肥头大耳,红光满面。寿宴上不知怎么七嘴八舌扯到烧麻雀的往事,事隔30多年,居然人人记得清清楚楚。二弟说:“那麻雀脚爪爪,一根光骨头,嚼起来香得很。”三弟说:“麻雀的翅膀上还有毛桩桩,我也一起吃下去了。”当年打麻雀、烧麻雀、分麻雀而自己只吃了一个麻雀脑壳的大弟,而今是名声在外的电器维修专家,他憨憨地笑着,一言未发。

“现在就开始回忆”帖选一(5)

侄儿侄女们像听天方夜谭,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惊叹不已:“哇塞!一个麻雀五个人吃!?塞牙缝缝都不够呀!‘神枪手’好伟大哟!好有人性美哟!好有亲情哟!可以写成小说了!”

体育课停上了,劳动课却不断增加。我们这些十二、三岁的娃儿妹崽,也做不了好多大活路,好多回在北门河对门上游坝去,割麦子呀,扯油菜杆杆呀,来回几里路拖棉花杆杆呀,拖红苕藤藤呀。有一回还步行40多里路到兴隆场马路边去搞什么“示范”农田,我买的一双新草鞋都走烂了。晚上,男生女生各在一间黑黢黢的土屋里滚干谷草地铺,有的叫挤到了睡不着哟,有的哭灰虱子咬死了哟!第二天早上,发现门板上写着“猪圈牛舍狗窝”几个粗粗大大的粉笔字。一清查,魏班长写的。老师当即严厉批评了他。回校后魏站到黑板前头,被“帮助”了好几回。

更多的是在南门河坝学校的农场劳动--那里以前是个劳改农场。有劳动表现不积极的学生,就遭开班会“帮助”。我瘦小多病,参加的劳动主要是打猪草,完不成任务就扣饭票。有一回,我也被帮助了一下,不过没站黑板。那次是挖什么堰塘。那个姓向的男生说:“我挑起两箢篼泥巴要走,她拉倒后箢篼不要我走,结果少担了一挑。”我激动得面红耳赤,本来是半开玩笑半挣表现,拉着后箢篼说再加几砣泥巴,结果成了“破坏劳动”。从此,没和此生说半句话。

高中的男生,一批一批十天半个月地派出去嘉陵江上拉船,我哥就去过,拉煤炭。据说他们的“下饭菜”就是盐水里泡过的鹅卵石,吃几口饭,舔一下盐味。

高中女同学和我们班年龄大点的女娃有的来“那个”了,买不到草纸,个别胆大的悄悄到图书室去撕书,学校就翻出发黄的老卷子分发代用。

父亲得了当时比比皆是的水肿病,脸肿胀得像个气球,在区医院住院半个多月还下不了床。我妈想横了,搜刮尽家里最后一颗米,一个搪瓷大盅盅蒸了六两米干饭,爸一口接一口吃得干干净净。不可思议!他居然没遭“最后的晚餐”胀死,还活过来了!

啊,我父亲还是什么*对象,有特供。那特供就是一个月一斤黑乎乎的米糠饼子。直到2009年底回武胜参加首届庖汤民俗文化节,我才从武胜县委老*部长刁锡浦(也是我父亲学生)口中得知,我父亲是武胜县解放委员会13个委员之一,怪不得是*对象。

时而听说一些老师因反对“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配合蒋介石*的叫嚣,对现实不满,散布反动言论而被批判、斗争,或被精简下放到农村。

国家供应不起学生口粮了,(当时农村学生考上中学就吃“供应粮”,后来这个政策也因自然灾害而改变)学生也要精简下放。我们班的聂 云同学,是被下放回家的几十个学生中年龄最小的,个头最矮的,不满13岁,也是地主子女。当小学老师的妈妈来接他时大放悲声,聂同学一声不吭,面色惨白。

一天听爸悄悄告诉妈,学校有三四个老师到东街馆子吃饭。那时馆子是“定时”卖一点蒸的罐罐饭、碗碗饭,一般二两米蒸一罐(碗),二两粮票四分钱(五分钱?)买一罐(碗)。菜就是水煮萝卜缨缨牛皮菜,盐味都没得。我既没有粮票也没有钱,从来没有进过馆子。后来一个服务员在桌子下发现了一小砣饭,掰开一颗一颗数,有70多颗!这还了得!天大的浪费!马上告到学校。学校就喊那几个老师互相揭发交代是谁犯此大罪。我心头想,哎!那些老师怎么那么粗心大意的,没有看见地上这砣饭?换了我,一定偷偷捡起来藏起悄悄吃。

59年、60年、61年饿饭的记忆最深,这种饥饿感、饥饿恐惧感刻骨铭心,一直延续十几年。直到现在,舍不得倒掉一点点儿残汤剩水。一颗米饭掉在地上,马上就要捡起来放进嘴巴。饥饿“后遗症”的烙印深深地烙在心坎上,融进血液里,我并不以为羞。如果现在的年轻人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这样的感觉,就不会那样娇奢,那样贪图享受了。 ■

“现在就开始回忆”帖选二(1)

1989年,“移民”遵义两个月

我的“中考移民”,和知识有关,和改变命运有关,和生养我的家乡四川省武胜县龙庭乡的偏远闭塞,及我贫寒的家庭有关。和遵义,有关。■莫薇

去岁末,从重庆坐大巴。红姐在遵义茅草坪车站候我。那天的遵义有雪,是我心想往的,只不见鹅毛。拥抱,红姐眼睛湿润:你终于来了。

再去遵义,相隔整好二十年。

红姐复读初*级时,和我同桌,在白羊小学。上学期没完,便去了遵义,落脚在一个叫做松花镇台子乡的二姨家里,续读。临走时红姐说,薇,若我在那边考取了,你就过来!

八月初的一天,我当真收到了红姐来信,让我与父母商量,准备去遵义。当时,我在地坝里砍红苕藤,长一截,短一截。

红姐以遵义县中考第二的分数被贵阳某校录取,说薇,来吧,相信你会比我考得更好。在红姐就读的台子中学,依她当时所掌握的科目知识,足以做她同学的老师--这是真的,遵义农村当时教学不力。

我当年的中考考分,与我们县响水师范学校的录取线,相差15分。

初中三年,以为自己是那么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寒来暑往,自家到学校间奔跑,跑大了脚板,跑落了鞋子。

我不想砍红苕藤,痛恨割谷子痛恨掰苞谷(烈日,要把我晒干),不想生育起码两个娃娃,背上一个手上一个,提半篮子鸡蛋,去赶沙渔场黑耳场……

怎么办呢?

灶前,我对母亲说,妈,我要去遵义读书。我温良的母亲没有丝毫的惊讶和责问。说,问哈你老汉儿(方言:爸爸)。

我没有(敢)去问我的老汉儿--双目尚算识丁的父亲,他一直坚持这样的家训:妹崽家读再多的书,也是别个屋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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