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玉慢慢地移近过来,倚在他的胸前道:“十郎,鲍姨不是一个容易动情的人,你们一定很好。”
李益道:“是的!好过一阵子,虽然我们是在应酬的场合上见面的,但我从未以一个乐妓视之,她也说没把我当作一个客人看待,就这样建立起感情。”
霍小玉毫无嫉妒的意思,只是睁大了眼睛极有兴趣地望着他问道:“但你们两个怎么会好起来的呢?”
李益笑道:“你不是说过,她是个很可爱的女人吗?”
霍小王道:“不错,但这只是我的看法,在你说来却未必会如此,因为她比你大得多,而且在你们见面的场合中,比她更可爱的女孩子多的是。”
李益轻轻一叹道:“小玉!一定要我说出来,那的确是太残忍了,你应该知道,在她这个年龄,已经不适合再从事这个行业了。”
霍小王道:“是的,每次来,娘都这样劝过她,她总是以她那个儿子作为藉口,娘也就不便说什么了。”
李益道:“事实的确是如此,她自己很了解,以声色娱人者,青春是第一个条件,她的才艺的确是不错,所以每次应酬中都有她一份,但酒酣耳热,兴至忘情时,一般人的眼睛里,只看见年轻的女孩子,她时常被冷落,而我在那些场合中,志不在求欢,就跟她比较接近一点!”
霍小玉笑道:“那你是为了赏识她的才艺了?”
李益微笑道:“十一娘琵琶无双,我是今天才得闻一奏,以前根本不知道,又何从而赏识呢!老实说,以前我是为了同情她,在举座欢笑中,一人独受冷落的滋味是最难堪的,因此我常使她不致有冷落的感觉,次数一多,别人都以为我是真心喜欢她,请了来,我更不能,也不忍去伤她的心,为了她,我特地辟了一套残月凄美胜新月的怪论,赢得个残月诗人的雅号。”
霍小玉笑了道:“原来你这封号是如此得来的,但以后呢,你是否真的喜欢她了呢?”
李益笑了一笑道:“人嘛!日久总会生情的,何况若论谈吐内涵,她是比一般肤浅的庸脂俗粉深刻的,跟她谈话是很愉快的事,何况我知道她是为了儿子才如此的,对她更生一份敬意,因为我自己也是受母恩最深的孤子。”
霍小玉感动地贴他更紧一点,叹声道:“十郎,你真好,难怪鲍姨每次说起来,总是赞不绝口呢!”
李益轻叹一声道:“不过我们都知道,这是一份不正常的感情,迟早必须要结束的,而且也该到结束的时候了,因为我们之间是友情多于恋情的。”
霍小玉点点头道:“是的,娘也这么说。”
李益不由得一惊,连忙问道:“什么?你娘也知道?”
霍小玉笑笑道:“当然知道,她说起你的时候,眉飞色舞,眼睛里光采毕露,而且她为你说项时过于热心,热心得超过了一个媒婆的身份了。”
李益道:“做媒本来就是锦上添花,说得天花乱坠的。”
霍小玉笑道:“不错,但是她与我们的关系不同。为了我的事,娘托她很久了。她也介绍过一两个人,虽然很热心,但也肯接受我们的批评,只有这一次,她简直不让我们说你半句坏说话,而且非常奇怪,事先唯恐不成,等娘答应容你一见,她又怅然若失,假如不是你跟他有特殊的关系,她不会如此的!”
李益一叹道:“想不到她还会这样想不开,昨天我就跟她说得很明白,我们不能再继续了,我无所谓,她必须为她的儿子着想,当知人言可畏!”
霍小玉道:“他如若能跟你,何尝不是一个好归宿!”李益苦笑道:“如果我是个亿万富豪,能给她一大笔安家的钱,倒也说得过去,偏偏我是个穷措大,而我们的年龄又相差这么远,既非其匹,又不能偿其所欲,人们会以什么限光看她,她的儿子又会以什么眼光看她,多年受的苦辛与所作的牺牲,不都是白费了?”
霍小玉黯然道:“女人天生就是苦命的!”
李益笑了一笑道:“那也不尽然,像你就不会,因为今后我决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小玉,你相信吗?”
霍小玉满足地吁了一口气,道:“我相信,十郎,今天你表现的一切都可以使我相信,你有才华有干练的处事应变能力,有不畏惧的魄力,也有一颗伟大仁爱的心,你使我感到是一个可以倚靠的男人。”
李益得意的笑了,忽又感到不安地道:“夫人……不,娘对我跟十一娘的事说了些什么?”
霍小玉道:“娘什么都没说,虽然她了解得比我深,但看法也比我深,当她决定让我们今天成婚时,我提出你跟十一姨之间的关系或许不太寻常,娘说不会的,她说你们必然是好的朋友,但也只是朋友而已!”
李益不禁啊了一声道:“她是这么说的吗?”
霍小玉有点生气地道:“当然是这么说的,你不相信?”
李益连忙道:“相信!相信!我只是奇怪……”
霍小玉点着头笑笑:“你奇怪什么?”
李益有点尴尬地道:“奇怪她何以能如此肯定?”
霍小玉微笑道:“娘跟十一姨是多年的知己了,尤其是最近两三年,她们走得更近,这所园子,十一娘是唯一的客人,差不多隔上一两天,她必定会来一次,可就是这一两个月,她突然不来了,娘知道她一定遇到了一个知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