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作证”的这几人中,有一老汉挺身走了出来,他先朝四方各做了个揖,之后朝颜子俊怒瞪一眼,掩面哭诉起来。
“小老儿姓冯,是南马巷子林家的管家,因我家公子的冤案,曾与这位颜大人打过些许交到。我看他一表人才,又是新上任的父母官,经他一番花言巧语,就信了他能为我家哥儿讨回公道……”
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在边儿上不断起哄,连带旁边不说话的,也被他们煽动着议论起来,众人七嘴八舌,一时好不热闹。
“这事我听说过,林家那事儿确实是桩冤案。”
“诶,老爷子别捯气儿啊,快把话说完,他给你讨回公道没有啊?”
“可谁知道,他,他竟和陈大人,陈克家他们是一伙儿的……哎呦喂,我家林哥儿死的冤枉诶……”
老人家啼哭一场,断断续续又将往事在人前说了一遍,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有大半人受他蛊惑,对颜子俊小声斥骂不止,好似他这曾经的六品小官,是个什么祸国殃民的大奸臣。
跟冯老儿一块来的那几个,看他立功在先,便也按捺不住,一个个地陆续站了出来。
他们一道指摘起颜褚二人的过往,这其中,有靖远侯府中伺候的仆役,也有开封府的衙差,将什么褚九殷如何在靖远侯府中偷盗,颜子俊如何勾结官员,在任时如何贪赃枉法等有的没的全都抖落了出来。
闹腾了半晌,百姓们越听越热闹,也无人分辨其中真假,更有屡试不中的,夫妻不睦的,生活艰辛不如愿的,全将怒火发泄在了颜褚二人身上,勾的大伙儿怨声四起,渐渐对颜子俊二人喊打喊杀起来。
褚九殷被颜子俊摁在车里,心腔简直快被气炸,可他又不能贸然出现与这些小人理论,给他气得上蹿下跳,不知怎样发火才好。
颜子俊轻敲了下车门,与他小声道:“大哥先别恼,让他们闹的再厉害些。”
“可快气死我,光听他们在这胡说八道了,”褚九殷低声问道,“俊俊,你想怎么着?”
“要是没有这么些军民围着,你就是现在跳出去,给侯勇揍趴下了我也不管!”
颜子俊环视着周遭乱象,勉强平静下心神,与褚九殷商量道:“看这意思,侯勇大半儿是要给咱们难看够了,才肯动真格儿的。待会儿闹起来了,大哥且与他们施个法咒,让这伙坏人自个儿乱成一锅粥,咱们只要能逃出城就好,万不要误伤无辜百姓。”
褚九殷轻嗤一声,道:“这有何难?待会儿可有热闹给你瞧瞧。”
两人正说着,又有一中年男子扒开人群,往颜子俊身前走来。
这人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懒汉,身上的袄子已让他穿的脏旧不堪,身上瘦的不剩二两肉,就是穿着棉袍,也薄的像层纸,若这会儿有西北风刮起,怕真能给他吹上天去。
饶是如此落魄,颜子俊却从看到这人的第一眼起,心跳就开始越来越快,直到这人近到眼前,更让他心脏骤然漏了一拍。
第112章
老刘,怎会是他?
颜子俊脑中嗡鸣一声,顿觉头疼不已。
自他那个妖精老婆死了以后,老刘已许多年不曾露过面,可他才一现身,就认出了车上坐着的那人,正是昔年曾与他同在后山当值的颜子俊。
他先是颤巍巍走到侯勇跟前,跪下与他叩了个头,之后才将混浊的目光定在颜子俊身上,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个遍。
此时他年岁尚不很大,可看人的眼神却像个耄耋老人,他怔怔地看了颜子俊半晌,才道:“你是俊哥儿?”
到了这会儿,颜子俊才不想与他攀什么交情,他脸色铁青,眼睛一瞬不瞬地盯在老刘身上,心道侯勇本事不小,为了刁难他们,竟连老刘这号人物都能搜罗着。
老刘眨了眨眼,又向侯勇禀道:“将军,我没看错,这人就是颜子俊!”
侯勇点了点头,与他说道:“你既认得他,那便好办。老刘,你之前一直说是一个叫褚九殷的害死你妻儿,今日汴京城的官军百姓俱在此处,你且与大伙儿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哎呀,这事儿过去都快十年啦!当年,我还是羡园后山上的一个花匠,我家主君褚九殷听信谗言,非说我老婆是妖怪……”
老刘回忆往昔,一时痛哭流涕,勉强将他妻子及十一个女儿如何被褚九殷主仆害死的事说了个清楚。
“……连带我那十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也一并被他弄死了……”
这还得了?
还有没有王法了?!
围观百姓激愤无比,听老刘言辞悲戚,模样又是这样的落魄可怜,直将他这样的人作了弱者对待,与此同时,也更视褚九殷为十恶不赦,连妇孺都敢残害的大魔头。
侯勇见火点的差不多了,又诱着老刘问道:“依你所言,你既在褚九殷手下当了十几年的差,当对你那旧主人再了解不过。我且问你,那褚九殷能有此神通,那他到底是人,还是妖?”
老刘“噗通”往地上一跪,膝行到了侯勇脚下,突然指天盟誓地嚷道:“他生于南闽,真身是条墨鳞锦蛇。侯将军,他是妖,是妖!”
颜子俊听他说了半天,早气得面容铁青,双手直颤,身前的一片衣料被他掌心□□,险被揉出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