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雪心眼小,吃不住湘玉这顿冷言冷语,出了屋子抹着泪回了勤香院。万姨娘哪见女儿这么哭过?揽着湘雪的腰跟着哭:“我的心肝啊,你还是姐姐,她怎么能这样对你说话,这不是不悌长姐吗?”
温嬷嬷杵在一旁,温声细语道:“万姨娘此言差矣,长姐的称呼乃嫡长女所用,用在三小姐身上并不妥当。”勤香院谁不顺着万姨娘的话头?来了一天的嬷嬷,对她的示好视而不见,现在又找茬,必是冯氏故意找来的,看着更不顺眼了。
抹了一把泪道:“我不过随口一说,嬷嬷何须认真,雪姐儿不过闲话一句,她便一顿排头下来,我可怜的姐儿啊。”
温嬷嬷依旧不急不缓道:“万姨娘又错了,京城各家的小姐到了年纪也是自己掌管一个小院的,以后出门子成家,府里的事务得掌起来,搬出来是打好基础,太太按着规矩来,并无不当,再者嫡庶尊卑有别,万姨娘这么抱着小姐喊心肝极为不妥,该恭敬的称呼一声三小姐。”
说话间,温嬷嬷还是淡然的神色,万姨娘气急,恨不得上去撕扯她,她刚要反驳,温嬷嬷又道:“奴才说一嘴,三小姐也有错。”
湘雪已经渐渐止住了哭声,睁着泪眼道:“我也有错?”
温嬷嬷耐心答道:“是的,女儿家讲求贞静,三小姐一路哭着跑回来体态不端,仪容不整,实在不该是贵女所为,此为其一;姐妹间拌嘴两句便和姨娘哭诉,和姨娘一起闲话小姐的不是,三小姐言语失当,妇言不贵多,而贵当,这般说话终归欠妥,此为其二;子女要敬父母、明事理,但三小姐猜疑太太的良苦用心,对长辈失了孝道敬意,此为其三。”
前两点不过是小节,最后压下来一顶不孝的帽子,把万姨娘吓得胆寒,温嬷嬷伶牙俐齿,她说不过她,可不能让雪姐儿担了这个罪名,她忙捏捏湘雪,暗示她说话。
湘雪忙道:“嬷嬷,我绝对没有不敬太太的心思。”温嬷嬷点点头,像是同意湘雪的话:“苏家的姑娘都是极好的,我相信三小姐。”几番话下来,万姨娘哪还有心思议论湘玉?找借口打发了温嬷嬷出去,关上门和湘雪道:“这是个厉害的。”
万姨娘可算是打遍后宅无敌手了,遇上一个温嬷嬷才知道人外有人,她这些伎俩还不够人家看一眼的,温嬷嬷也不急,就慢声细语和你讲道理,你愣是一个字也驳不回去。
这才是刚开始,以后湘雪身边就安插着这么一个眼线,一言一行拿着尺子量,但凡不对就上来说道理,也是够愁人的。
苏府重规矩也是在大局上,万姨娘正是因为这个,才敢猖狂,小节上太太都不挑理,可这温嬷嬷,她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被揪出了一堆错处,湘雪那连不孝的罪名都算上了,是个能说会道的,怪不得各家都愿意嬷嬷教,如果能练出这样的性子,还怕挨欺负不成。
万姨娘虽恨温嬷嬷不给她面子,可也耐心和湘雪说:“一两次处事看,温嬷嬷是个老练精明的,你跟着她学规矩,对你有好处,就算是冯氏派过来的,你是小姐,她不能拿你如何,再者你不犯错,她也揪不到什么。”
湘雪迟疑的点点头,苏家后宅的女人,没有这样性子的人,湘雪有点呆了,开始说京城来嬷嬷,她无甚情绪,以为就是来个妈妈一般,可没想规矩这么严,大道理一堆,听的她都愣了,有些害怕以后受罪,可不敢和姨娘说,不然姨娘定然指着鼻子骂她没出息。
勤香院的话传到冯氏耳朵里,她笑着和赵妈妈说了一句:“这温嬷嬷真是一个妙人儿。”
妙人不止温嬷嬷一个,汤嬷嬷不遑多让。
湘玉懒散惯了,院子里的人也都惯着她,起床洗了脸拿脸帕在面上乱擦了几下,汤嬷嬷过来道:“七小姐擦面的姿势不对。”
湘玉:“……”
汤嬷嬷拿起了脸帕,在自己面上做示范:“脸帕不同,折的次数不同,总之要折成手掌大小,然后在脸上做十字形擦面的姿势,切记不能胡乱擦,看起来不雅观。”汤嬷嬷演示完,让湘玉照着做一遍,湘玉苦着脸,又擦了一遍脸,汤嬷嬷才满意的点点头。
中午在冯氏处用饭,湘玉拿起筷子刚要夹菜,汤嬷嬷过来道:“七小姐拿筷子的手势不恰当。”说着又具体说了一遍。
冯氏在一旁道:“辛苦汤嬷嬷了,这般细心管教,只是不知筷子拿法也如此讲究吗?”汤嬷嬷答道:“宫里是这般要求,公主、嫔妃们,规矩都是这样教的,坊间并无太多拘束,只是老奴想,七小姐是贵女,以后若是嫁到天潢贵胄,免得拘谨,多学些无坏处。”
俗话说技多不压身,冯氏很赞同汤嬷嬷的话,冯氏在家没学太多规矩,娘亲也不懂,嫁到苏家吃了不少的亏,开始闹过一些笑话,很是知道规矩、礼节的重要,她自己不懂教不了湘玉,现今有了汤嬷嬷尽心管着,自己也亲眼见了,才是真的踏实了。
一顿饭下来,汤嬷嬷纠正了湘玉不少的错处,湘玉叫苦连连,直说没吃饱,汤嬷嬷道:“七小姐当众万万不能说食的不够,小姐现在年纪小无事,长大这样说会闹笑话的,若真没吃饱,悄悄和太太说一嘴,切忌勿在众人面前说这些。”湘玉垂头表示记住了。
湘玉在孩子里算是对甜食有节制了的,毕竟她不是真正的孩子,知道甜食对牙齿的侵害,吃完甜食必然会用青盐净牙。可即使这样,汤嬷嬷依然钳制着甜,只准她吃几种,味道并不甜,说对牙齿好,女子定要有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