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在那之前我就差点被你那通电话给吓死了。”于觅叹口气。“总之,你自己再好好想想。”
“嗯。”冉撷羽应声,但心思纷乱,不明白自己这刻的感受。尽管方才不断叫喊着要她去死,可真正听闻她出事,她内心并不开心,反而想到昱凯。她母亲出事的时候他一直都陪在她身边,可现在换他妈妈出事了,他却一个人,甚至还要分神顾及她……
他选择欺瞒她,这个事实还是令她难受,但换个角度来说,他会这么做,其来有自。即便到了这种时候,她心底还是没法说放下就放下,她还是恨、还是怨,身体里曾受过的伤依旧清晰残留着疤,时时刻刻提醒着她……
她想从泥沼底挣出来,但困得太深,细胞的每一部分几乎与那片黑暗融为一体,她想,她需要时间体会于觅刚才说的每一句话,然后……学习原谅。
她闭上眼,吸了口气。
冉撷羽想到自己少女时期曾迷过的爱情小说,有剧情天方夜谭不可思议莫名其妙的,也有其实写得不错女人当自强的,但这些小说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最后不管如何,真爱无敌,一句“我爱你”便是世上最强大的咒语,就算是怎样的国仇家恨,最后都可以因这句话而彻底化解,不留一点疙瘩。
问题是现实哪有这般容易?
正因为爱,所以问题更多,如果不爱大家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了不起挥手掰掰不留一片云彩。正因为爱了,才会挣扎、才会痛苦,才会为了受到的伤害难以释怀,甚至因为找不到原谅的方法而自我折磨。她努力想要克服,却深深体会何谓知易行难,冉撷羽因此有点沮丧。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叫她一声妈……”
于觅瞥她一眼。“那就不要叫啊。”
“嗄?”
“你家小凯有这么要求你吗?没吧,当然或许他希望,但有些事没法勉强,你又何必把自己的标准拉那么高?你懂不懂什么叫循序渐进?”于觅嗤一声。“你又不是圣人,还是你打算角逐诺贝尔和平奖?”
“最好这样是可以拿啦……”
“那不就得了?爱不是勉强自己非得建立功勋,而是自然而然的奉献。”于觅挑眉。“结果你要外派的事,跟他商量了没?”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然还没,你想哪有时机?”她叹口气。“我应该……打算拒绝了吧。”
“喔?Why?”
“我想等昱凯对我多一点安全感之后再说,刚我只是说要去你那儿静一下,他却以为我不打算回来了。”这表示她这段时间做得有够失败,她想再多努力,让他能彻底地对她安心,并且相信她这一辈子已经选定他,不论如何都不会再把他从生命里推开。
于觅听着,没赞同也没反对,只说:“可机会是不等人的。”这种机运少有,她相信撷羽愿意用她的一辈子去等,但过了这村很难再有下间店,她怕她届时后悔。
毕竟好友在事业上多年来的付出,她比谁都了解。
“不等就不等呗,只好掰掰慢走不送。”换个角度来说,外派一年半,她心底也不可能完全没惦念,所以算了,这样就好。
现在,她只想专注在眼前发生的这件事上。
于觅说得对,也许真是她给自己设立的目标太高了,一时半刻要谈接纳,她确实做不到。她想,她可以先了解自己如今对宁母抱持的感觉是什么,再来烦恼自己应该怎么做。
她不是不恨,但也有可能……不是那么恨。
“小觅。”
“嗯?”
“你知不知道……昱凯他妈妈,现在在哪间医院?”
第10章(1)
得到宁母所住的医院及病房号码,隔天下午,冉撷羽请了半天假,决定独自前往。
一路上她有些发颤,要面对十年前那场悲剧的凶手之一,她不可能全无动摇,可她告诉自己,错的不是她,该怕的、该心虚的也不是她,何况她只是去看看,确认自己的感觉,不用特别做什么,也不期待对方为她有什么特别的表现。
她向柜台的护士问明了病房位置便走过去。她并不喜欢医院,这里给她的回忆大半都不是好的。冉撷羽咽了咽口水,在裤子上抹去手心里的冷汗,终于找着了病房。
门开着,里头摆着六张床铺,每张床之间以隔帘围篱。这间似乎只住了宁母一人,冉撷羽确认病床上的编号,应该是最后一张床。她小步小步地走,注意到那里有一对人影,是一个年轻妈妈牵着一个小男孩。“来,向阿姨说谢谢。”
“阿姨谢谢。”小男孩童稚的清脆声音给病房里增添不少生气。
“……没事就好了。”妇人的说话声响起,她手抚上小男孩的头,与昱凯相似的秀雅脸容露出微笑。她一头长发绑成马尾,脸上显现老态,右颊贴了一块大纱布,右腿甚至打着石膏,这……就是她出的“意外”?
“真的很谢谢你救了我儿子,这是一点薄礼……”另一个年轻妈妈将一盒补品放在一旁的小柜子上,宁母一直说着“没关系”、“不用客气”。年轻妈妈示意之后便带着小孩走了,与冉撷羽擦肩而过,她这才注意到小男孩身上也贴了绷带和OK绷,但看来并无大碍。
冉撷羽就这么杵着,心脏怦怦跳,半躺在床上的妇人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在侧首看见她的瞬间,眼珠子惊愕地瞪大。“你……”
“撷羽?!”带着些不可置信的呼唤自身后传来,冉撷羽机械式地转身,看见那个再熟悉不过的男人。他走过来,好似有什么话想说,最后却选择沉默,只是一脸动容地望着她,望得很深、很深。
冉撷羽被人这般盯着,耳根逐渐燥热了起来,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在体内汇聚。她咽了咽口水,惊觉自己喉咙干得厉害,只能任由他上前,一下子将她抱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