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本来是瞧着他把头都缩进了被子里,怕他憋闷,这才想要推醒他,见他这样,吓得不行,站起来向后退了两步,“十奶奶让我瞧瞧您醒了没……”
“没有,我没醒。”他说完又把被子给盖上了。
梨香也不敢再碰他,而是退出了卧房,脸通红通红的瞧着坐在临窗在炕上亲手盛粥的许樱,“十奶奶……”
“我本不该让你进去的,总觉得他应该多些香火情,现在……”其实谁都不外如是,连十少爷就是个大少爷,任性至极,凡事都要他高兴,旁人高不高兴他是不管的,其实这也不怪许樱不知道,一般人家的少爷洗澡都要站丫鬟过去伺候,她并不知道连成璧自小就是个个色的,七岁以后洗澡就不许丫鬟进去伺候了,她让梨香过去是火上烧油,许樱叹了口气,“我去瞧瞧他。”
说罢亲自拿了托盘,盛了粥和小菜、点心往卧房去,腰还疼得很,一走路就难受,偏偏还要去哄人,说起来真的只能安慰自己当养个儿子了。
连成璧听见是她来了,把被子蒙得更严了,许樱又将托盘放到窗边的条案上,坐到床畔推了推他,“成璧起来吧,若是今个儿再不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该疑心你病了。”
连成璧就是不动,眼睛闭着,本来还不算是委屈,被她一说倒觉得有些委屈了,“你心里只有老太太。”
这是什么话……“我心里有你,才有老太太。”许樱温言哄劝道,她不想拿对付连成珏的经验来对付连成璧就好像是洗过澡偏要穿上脏衣服一般的难受,只是遵着本心说着她猜想着连成璧会喜欢的话。
“你心里真有我?”连成璧坐了起来,“你心里真有我就不会不理我了。”更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了,他望进许樱的眼睛里,她的眼睛里倒不是冰了,而是似深井一般,深不见底,瞧久了就似要被吸进去了一样。
这人真是考中过探花的吗?朝中大臣都如此,大齐朝离亡国也就不远了,“我是见你生气,这才暂避锋芒,昨晚……不是都依你了吗?”许樱说完红了脸。
“你不是不怕我吗?暂避什么锋芒?”
“你原先只是世兄,如今你是我的夫……夫为妻纲,我怎会不敬畏你。”
“谎话连篇。”连成璧恨声道。
许樱又叹了一口气,成婚之后她今日叹气最多,“你为我家做了那么多的事……”她伸手摸着连成璧的头发,“我欠你那么多,怎好跟你生气,你甩脸子也好,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不会生气。”这些话是比真金还真的实话,许樱说得声音不大,却极为诚心,“再说了,咱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你就是这样的脾气,我不容让着又能如何?
连成璧愣了,他真没想到症结是在这里,抓着许樱摸着他头发手,竟不知心中是甜还是涩,隐隐的却带着一丝的愧,“我做那些事,无非是出自本心,你我已然定亲,我难道能看着你家出事坐视不理吗?”
“董家可是为了救董鹏飞,卖了二姐的。”由此也更显得连成璧难得。
“我若是董鹏飞,知道实情的头一件事就是抹脖子,用那么多人的命换他一条命……其中还有你姐姐……”
“世上的人虽多,你连成璧只有一个。”
连成璧摸着许樱的脸,“你许樱也只有一个啊,为你做得那些事,都是我乐意的。”他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是那些个丫鬟,你不要再让她们来了,都不是好心的。”他失母之后,对人防心甚重,尤其是对那些赵氏派来的丫鬟、婆子。
“是我想得少了。”她真没想到连成璧那般反感那些个丫鬟……
他们正小声说着话,忽然姚荣家的微微的掀开了帘子,“姑娘、姑爷,远山县令江大人和东昌知府刘大人来了,老爷让十爷速去外书房见客。”
连成璧不敢怠慢,由许樱帮着七手八脚的穿上里衣,又穿了见客的衣裳,头发梳理整治,略微洗了一把脸,就出了门,却是过了半个多时辰还没回来。
许樱守着早饭等得坐立难安,眼皮直跳,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又过了盏茶的工夫,终究再坐不住,“姚荣家的,你去外院找一找蝶尾或是龙睛……”她的话音未落,却见连成璧表情有些怔愣地回来了。
“成璧……”她站起来迎了过去,“出了何事?”
“昨日我打出远山县的那人,竟又被人打了,硬生生的打断了两条腿……那些人蒙着面,那人就以为是我做的,已经告到了府衙和锦衣卫衙门,刘大人虽说压制住了些事,可那人家本是盐商,已经往京里去告了,说要夺了我的功名……刘大人让我尽早活动……”他原本觉是考探花夺功名是为了应付家里,却也是努力了十几年,好不容易一朝金榜题名,正是春风得意之时,竟遭了这样的横祸……
许樱也是一愣,被打断了腿……她第一个想法就是连成珏……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她说出来又有谁能信?就算是连成璧信了,又如何?他也未必想不到是连成珏害他,可偏说不出口,说出来了他就是更蛮不讲理胡搅蛮缠的了……
连俊杰和连俊青相对而坐,却也是久久叹了一口气,白家在盐商里不算大盐商,中等罢了,可但凡叫个盐商,家资都不会少于百万,否则做不起生意来,白存义本是白老爷四十岁时娶回家的十八岁继弦生得嫡出幼子,宠得跟眼珠一般,因他没什么出息,只是拿钱供着,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岂肯干休?这又不是那些个平常人家,拿钱哄一哄,拿势力吓一吓还能有商量,如今是真没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