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成珏看到此处不由得后背冷汗直冒,舅舅竟然防他至此,他若是真在酒肉里加了些什么……怕是此时他已然没命了,那老鼠如此肥硕,想必是舅舅连那些个下仆送来的米面油等等都试过了,自己想要下毒怕是难上加难,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狠狠地捶了一下假山。
这些日子他夜不能寐噩梦连连,都只为了管仲明这颗大灾星,若是不除了他,这大灾星早晚要害了他!可论武功他手无缚鸡之力,论手段他也远不及管仲明,现下他又对他起了防心,他又能如何?难不成真要向官府或江湖强梁告发?不成……到时候怕是连自己都要牵连进去……他只觉得进退维谷心焦不已,恨不得立时来道雷劈死了管仲明一了百了。
☆、183
连成璧翻看完最后一页书册,将书慢慢地合上,阳春三月下江南尚能称得上是风雅,秋天时来江南,便有些受罪了。
白日里粘粘乎乎地热,整个人像是被放到蒸笼里了一般,晚上时依旧是热得粘粘乎乎,无论洗几次澡都没办法去掉那种热得人心焦之感,到了二更天以后,才稍有些凉意。
武景行站在他的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龙睛过去开了门,“武驸马……”
“连兄可是歇着了?”
“我家老爷还没睡……”
“可是武兄来了,快请进。”武景行是个武人,本来就是极爱动的,比他这个文人还受不了这几日的天气,这次他能来江南,全凭着武景行三寸不烂之舌,跟皇上和刘首辅说什么他本是行武出身,又自幼长在道观,怕是不懂丝绸好坏,更看不出各种花样门道,他家则是累世经商,见过的好东西成千上万,又是个读书人,想必晓得其中门道,要让他跟着去掌一掌眼,皇上正是崇拜英雄的年纪,对像是侠士一样的武景行言听计从,自然是答应了,刘首辅虽觉得带着他一个翰林院编修去江南挑选丝绸有些奇怪,却也只觉得是武景行年轻想要带友人出去见识一番,加上对连成璧印象极好,也未曾犹豫便答应了。
武景行进屋之后,先是坐下了,过了一会儿又站了起来,“我有一事想与连兄说……”
“说吧。”
“锦衣卫的杨晏知道这次替圣上采办丝绸是我们一起来的,他……想要见你。”
连成璧一愣,慢慢又释怀了,他这次出京本来就不是什么机密的事,锦衣卫又盯因赏金的事一直盯着他,杨晏要见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明日我头一件事就是去见他。”
武景行的脸上又露出了为难之色,“他现在就在楼下。”
杨晏背靠着墙坐在客栈的角落里,奇异的是此时虽早已经过了饭时,客栈楼下的饭厅里,仍然在各个角落都坐满了人,只是这些人多数不看杨晏,杨晏身边的几个人盯着这些人的眼神又有些不对。
就在此时从楼上走下来一个穿着月白潞绸直缀,头戴四方平安巾的俊美青年,青年面上的神色似有些倦倦的,走到楼梯口,凤目一扫便瞧见了坐在角落里的杨晏和分坐在各处的连家所雇的江湖好手,这些江湖人虽说或为了连家的财势或为了江湖义气见到身为锦衣卫的杨晏都没避走,可眼睛里都透着几分的畏惧,自古官匪不能两立,这帮人就算是号称走白道的,多少都做过些以武犯禁的事,看见杨晏自然是极不舒服,杨晏左近还有几个眼生的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脚下穿得都是官靴,身上带的兵器都是绣春刀,想来也是锦衣卫的人无误。
杨晏瞧见他来了,站起了身,“连大人。”
“杨大人。”连成璧一边拱手,一边微微一笑,原本微颦的剑眉舒展了开来,就算杨晏阅人无数,见到连成璧时也难免感叹连家这块连城宝玉,实在是价值连城,就是这般的站在那里,依旧光彩夺目,便是那些个对他有几分敌意的江湖人,多数也忍不住屏神静气,连带着举止也斯文了不少,连成璧笑了笑,“请杨大人上楼说话。”
杨晏瞧瞧楼下这许多的人,点了点头,“打扰了。”
杨晏第一次见连成璧的时候就记得十分清楚,他当时为了一桩案子正在大明府公干,听说勇毅侯和连家的公子来求见,觉得两个年轻的孩子正经八百的来求锦衣卫颇为有趣,这才站在旁边听了,连成璧一进屋他就呼吸一窒,只觉得此等少年不应是人间之物,美貌而不女气,言行举止虽有些青涩,可也透着股子少年的纯真。
多年未见,他一听说连家与管仲明案颇有些干系,便主动请缨将这块无人敢接的烫手山芋要到了手里,听了他的“指点”来了江南,却是掘地三尺也找不着管仲明的下落,听说了他也来了苏州,杨晏是真心希望连成璧与此事的牵扯不深,可是就他掌握的情形,怕是……
“连成珏是谁?”杨晏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连成璧愣了一下。
“庶兄。”
“管仲明与他有何干系?”
连成璧自从杨晏约他在他家见面的那一日,就查过杨晏,此人在锦衣卫里算是迅速窜红,盖因办事利落脑子灵活,几桩大案子都办得漂亮,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在官方评价都是极高的,唯有出身差些,升到指挥使的位置是许多人意料之外的事,虽说本朝指挥使是四品,上面还有总指挥使,可也算是皇上重臣了,据说是因为替刘首辅办了几件事,都办得极妥贴,朝中的人把他默认为刘首辅的死党兼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