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捧着脸,不让欧也纳看见她哭。他却拿掉她的手,细细瞧着她,觉得她庄严极了。
她说:“把金钱和爱情混在一块儿,不是丑恶极了吗?你不会爱我的了。”
使女人显得多么伟大的好心,现在的社会组织逼她们犯的过失,两者交错之下,使欧也纳心都乱了。他一边用好话安慰她,一边暗暗赞叹这个美丽的女子,她的痛苦的呼号竟会那么天真那么冒失。
她说:“你将来不会拿这个来要挟我吧?你得答应我。”
“暖,太太,我不是这等人。”
她又感激又温柔的拿他的手放在心口:“你使我恢复了自由,快乐。过去我老受着威胁。从此我要生活朴素,不乱花钱了。你一定喜欢我这么办是不是?这一部分你留着,”她自己只拿六张钞票。“我还欠你三千法郎,因为我觉得要跟你平分才对。”
欧也纳象小姑娘一样再三推辞。男爵夫人说:“你要不肯做我的同党,我就把你当做敌人,”他只得收下,说道:“好,那么我留着以防不测吧。”
“噢!我就怕听这句话,”她脸色发自的说。“你要瞧得超我,千万别再上赌场。我的天!由我来教坏你!那我要难受死哩。”
他们回到家里。苦难与著华的对比,大学生看了头脑昏昏沉沉,伏脱冷那些可怕的话又在耳朵里响起来了。
男爵夫人走进卧室,指着壁炉旁边一张长靠椅说:“你坐一会儿,我要写一封极难措辞的信。你替我出点儿主意吧。”
“干脆不用写。把钞票装入信封,写上地址,派你老妈子送去就行了。”
“哦!你真是一个宝贝。这便叫做有教养!这是十足地道的鲍赛昂作风,”她笑着说。
“她多可爱!”越来越着迷的欧也纳想。他瞧了瞧卧房,奢侈的排场活象一个有钱的交际花的屋子。
“你喜欢这屋子吗?”她一边打铃一边问。
“丹兰士,把这封信当面交给特…玛赛先生。他要不在家,原封带回。”
丹兰士临走把大学生俏皮的瞅了一眼。晚饭开出了,拉斯蒂涅让特…纽沁根太太挽着手臂带到一间津致的饭厅,在表姊家瞻仰过的讲究的饮食,在这儿又见识了一次。
“逢着意大利剧院演唱的日子,你就来吃饭,陪我上剧院。”
“这种甜蜜的生活要能长久下去,真是太美了;可怜我是一、个清寒的学生,还得挣一份家业咧。”
“你一定成功的,”她笑道。“你瞧,一切都有力、法;我就想不到自己会这样快活。”
女人的天性喜欢用可能来证明不可能,用预感来取消事实。特。纽沁根太太和拉斯蒂涅走进意大利剧院包厢的时候,她心满意足,容光焕发,使每个人看了都能造些小小的谣言,非但女人没法防卫,而且会教人相信那些凭空捏造的放荡生活确有其事。直耍你认识巴黎之后,才知道大家说的并不是事实,而事实是大家不说的。欧也纳握着男爵夫人的手,两人用握手的松紧
代替谈话,交换他们听了音乐以后的感觉。这是他们俩销魂荡魄的一晚。他们一同离开剧院,特…纽沁根太太把欧也纳送到新桥,一路在车中挣扎,不肯把她在王宫市场那么爇烈的亲吻再给他一个。欧也纳埋怨她前后矛盾,她回答说:
“刚才是感激那个意想不到的恩惠,现在却是一种许愿了。”
“而你就不肯许一个愿,没良心的!”
他恼了。于是她伸出手来,不耐烦的姿势使情人愈加动心;而他捧了手亲吻时不大乐意的神气,她也看了很得意。她说:
“星期一跳舞会上见!”
欧也纳踏着月光回去,开始一本正经的思索。他又喜又恼:喜的是这桩奇遇大概会给他钓上一个巴黎最漂亮最风流的女子,正好是他心目中的对象;恼的是他的发财计划完全给推翻了。他前天迷迷糊糊想的主意,此刻才觉得自己真有这么个念头。一个人要失败之后,方始发觉他欲望的强烈。欧也纳越享受巴黎生活,越不肯自甘贫贱。他把袋里一千法郎的钞票捻来捻去,找出无数自欺欺人的理由想据为己有。终于他到了圣…日内维新街,走完楼梯,看见有灯光。高老头虚掩着房门,点着蜡烛,使大学生不致忘记跟他谈谈他的女儿。欧也纳毫无隐瞒的全说了。
高老头妒忌到极点,说道:“暖,她们以为我完了,我可还有一千三百法郎利息呢!可怜的孩子,怎么不到我这儿来!我可以卖掉存款,在本钱上拿一笔款子出来,余下的钱改做终身年金。干么你不来告诉我她为难呢,我的邻居?你怎么能有那种心肠,拿她的区区一百法郎到赌台上去冒险?这简直撕破了我的心!唉,所谓女婿就是这种东西!嘿,要给我抓住了,我一定把他们勒死。天!她竞哭了吗?”
“就伏在我背心上哭的,”欧也纳回答。
“噢!把背心给我。怎么!你的背心上有我的女儿,有我心疼的但斐纳的眼泪!她小时候从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