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简背过身,任凭江风胡乱在他湿透的身上乱窜,他把不舒服的湿衣服脱掉,水流冲击感很大,落在他身上的时候有点疼。
洗了十几分钟,酒也醒了几分,他抓着褐色毛巾,下意识闻了闻,有点硫磺和劣质香精混合的味道,令他想起矿山的沙石。
陈江行等了十分钟没等到人出来,怕他出事,拿着洗得发白的短袖短裤凉拖去卫生间,被那晃眼的白刺得血脉愤张,扔下衣服,一言不发走了。
黎简洗完澡出来,换上陈江行给他的衣服。
衣服很大,短袖垂到臀下,领口的布料因为洗过太多次,有些松垮。
裤子腰身跟他不匹配,刚穿上就滑到胯骨,拉上去就掉下来,根本没法走路。
来回挣扎两次,并不想穿,但里面没有内裤,即便短袖很长也不想光着腚。
他有洁癖,放在往常,他肯定不会穿别人的,但现在又累又困,没有心气再想其他,只想明早再说。
黎简打着呵欠走出卫生间,摸进刚刚陈江行拿衣服的房间。
浑身乏力眼皮睁不开,骨子里的习惯让他乖乖脱掉鞋子,并且整齐把鞋子在床边放好,鞋尖对着床外,放好鞋,才正式躺下。
陈江行在甲板抽完两支烟回来就发现黎简已经躺在他的床上,枕着他的枕头,肚脐上搭着他的毯子。
喝醉还能精准找到他的房间,酒大概醒了几分,陈江行嗤了声。
他打开空调,仰躺在外边一侧,腿交叉叠着,侧过头看黎简安静的睡颜。
很多年前的夏天,他做过汗水淋漓的梦,梦见和他发生不该发生的事。
那是少年青春悸动的欲望,他是他欲望的启蒙。
身边的人喜欢同龄的女生,喜欢穿着白色校服的沈佳怡,可是他喜欢的人啊,挂在学校优秀毕业生的展示栏里,他每日早操结束后都会在展示栏与他对视。
陈江行的手落在黎简高翘的鼻梁上,他记得它,记得它有个微微凸起的弧度,并不是平直的斜线,中间有个小山峰,让它独一无二。
他眯着眼:“黎,简。”
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叫出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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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十多年前的夏。
那时,他爸陈俊还没喝醉掉河里淹死。
那时,他妈还没跟人跑了。
那时,他和他妈经常挨打,上学成了不挨打的避风港。
第一次遇见黎简也是在那个挨打的夏天。
十岁的陈江行,手里抱着被人撞翻的硕大红色水桶。
五十斤的河货打翻在地上,腥臭的污水打湿男孩的老旧帆布鞋和灰色运动裤。
撞到他的男人说了声抱歉拔腿甩下责任。
陈俊刚停完面包车,从海鲜城门外进来,看见满地横躺着的麦穗鱼、河蚌、泥鳅、黄鳝…上来就冲着陈江行后脑勺一巴掌。
“你他娘的能不能少给老子找麻烦。”
男人粗鄙又大嗓门。
海鲜城的人纷纷看过来,聚焦的目光让陈江行感觉前所未有的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