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穆耳道:“不妨,我已经叫人画了她的画像,悬赏千金,发布各乡,倘若有人见了她,定会报与官府知道。否则人海茫茫,你守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
皇甫少华听他说得有理,又惦念家中老父。无奈,只得骑上马背,一步三回头,凄凄惨惨地回去了。
我在老妇的竹屋之中住了几日,看看老妇的伤已完全好了,便打算辞行。这一日天明,我稍稍收拾了一番,便去向老妇人告辞。老妇人听我说完,眼中露出关切之意。轻声道:“姑娘,你打算往何处去。”我听了,叹一口气道:“天下虽大,哪有小女子容身之地。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老妇闻言微微一笑道:“姑娘即精通医术,何不以行医为生。”
我苦笑道:“丽君这副相貌只会惹来无尽的灾祸,行医之途怕是不通。”说完向老妇躬身一礼,便待飘然远去。
“姑娘且慢走。”老妇言道。一边转身到内堂中,取出一个黑色的木盒。递到我手中道:“姑娘不妨打开看看。”
我打开木盒,看了一眼,不由惊道:“人皮面具。”
老妇含笑望着我道:“老身此次蒙姑娘相救。无以为报。这是先夫留下的,便送与姑娘吧。”说完将面具拿起。轻轻戴在我脸上。复又取来一面铜镜放在我面前道:“姑娘请看。”
我抬起头,只见镜中现出一位陌生的青年男子,脸色苍白瘦削,眉眼倒还清秀。再找不到孟丽君的一丝痕迹。
我不由大喜道:“多谢大婶。”老妇微笑地看着我道:“我这还有几身先夫留下的衣服,若姑娘不嫌弃,便一并送与姑娘。”
我双手接过衣服,打好包,向老妇再三施礼,方转身踏出竹门,走向那无限广阔的世界。
第四卷 金戈铁马 第一章 悬壶济世
春夏秋冬,花开花落,转眼又是仲夏时节。
一个穿灰布长衫的青年男子,背着药箱,匆匆走在乡间的泥路上。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路边种满了青色的高梁,还有一棵棵玉米挺立田垄之中。几只麻鸭,嗄嘎叫着向青纱帐的深处行去。男子站住脚,向着高梁地低声道:“没想到北方的夏日,竟也有如此美丽的景致。”言罢转过脸,正是易容改装的孟丽君。
前面到的又是什么村子。我心中暗想。看看天色还早,也不着急,只管慢慢走去,一边欣赏这美丽的乡村景色。
在北方的乡间行走这么久,我渐渐爱上了这片美丽淳朴的土地。天空是那样的蓝。没有一丝尘埃。空气无比清新,鸟儿成群结对地漫游在山林之间,许多鸟的名字我都叫不出来。在现代,它们恐怕早已绝迹了。人类总是向大自然无穷无尽的索取,二十一世纪的世界早已满目沧夷。每当想及此,我总是暗暗庆幸自己来到了这个没有污染的地方。
乡间的百姓非常的朴实好客。遇到穷苦的人,我常常不收他们的诊金,他们便会拿出家里舍不得吃的一点腊鸭,或是一坛藏了许久的美酒,款待我这个异乡的游子。看着他们诚恳的笑脸,真诚的眼睛,我那久已冷却的心,便会涌上一丝温暖。只在夜深人静,午夜梦回的时候,我还会想起一些不愿想起的往事,在心里默念那几个始终无法忘怀的名字。
沿着小路曲折而行,前面露出一道白墙,几棵榆树。鸡鸣狗吠之声,在我耳中听来是如此亲切。我慢慢步入村中,正想找个人问路。忽然听到一栋矮房中传出隐隐的啜泣声,我走过去站在篱笆门外,高声叫道:“有人吗?”许久,黑色的木门呀的一声开了,一个十五六岁,脸上红扑扑的女孩走了出来。她抬起一双泪眼,朝我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找谁呀?”
我朝她拱拱手道:“在下张好古,是个大夫,听到你家有哭声,所以过来看看。”
她看了看我道:“我家没有病人,不要找大夫。先生请走吧。说完掩门进去了。”
我看她冷漠,不好再问,转身沿着村中的黄土路信步走去。却见家家房门紧闭,不见一个人出来,不由心下疑惑。正在暗自思量,忽然看见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妇人,从村口转过来。我忙上前拱手道:“请问这位大婶。这是何处。”那老妇冷眼看了看我道:“这是麦香村。”转身便欲走。我心下好奇,紧赶几步到她面前问道:“大婶,这村中怎得如此冷清。”老妇抬眼看着我道:“你是个大夫?”我忙道:“正是,在下张好古。”
老妇忽然眼睛一亮道:“你便是上次在红庙村给村民看病的张大夫么?”
我拱手道:“正是在下。”
老妇道:“这就好,我上回听我那外甥说红庙村来了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治好了许多人的病。莫非就是你。”
我忙点头道:“不敢。医术高明却称不上。”
老妇笑道:“先生不必过谦。说起来,老身还有事要求先生。”
我忙道:“大婶请讲。”
老妇道:“从上个月起,不知怎的,村中人都得了怪病,先是咳嗽,继而全身发热,四肢乏力,肺中浓痰堵塞,咳不出来。最先发病的几个老人已经相继过世,村人惶恐,说是瘟病来了,纷纷离村而去。只剩下一些病人和没有亲友投靠的人还在这里苦苦坚持。”
我听了,想起方才矮房中的哭声,心下了然。忙对老妇道:“那些病人现在在哪里?”老妇道:“先生请随我来。”穿过几座平房,走到一处破旧的草棚前,老妇向内指到:“就在这里,只是无人敢进去,每日饭食放在门口,他们自会挣扎出来取食。”
我心里想了想,拿出一块白绢,浸湿拧干了,绑在口鼻之上,对老妇道:“我先进去看看。”便弯腰向里走去。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虽隔着湿巾,仍臭不可闻,我皱着眉借着屋顶漏进来的光线,在草棚中四面看了看,只见横七竖八躺了十来个人,一个个面容枯镐,气息奄奄。我蹲下身,以手搭在脉上,凝神片刻,又换另一个,切完脉,我走过去,仔细看他们的脸色,翻开眼皮瞧了瞧,又俯身在胸前听了一阵。这才转身出去。
拿掉湿布,狠狠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我心中已有了眉目,转身对老妇道:“这里可有阳光充足,空气清新的大屋子。”
老妇道:“村西口有座祠堂,平时村中议事都在那里,房子极大。”
我对她道:“这些人不能放在这里,否则必死无疑,要找些人手来把他们挪到祠堂去,再开些方子抓药,便可痊愈。”
老妇听了便去找人,找了许久,只来了三个,我问道:“其他人呢?”老妇道:“他们不肯来。”我听了也只得罢了,回头教他们先用竹竿和麻布,扎了几张担架,又学我这般,用湿布将口鼻蒙了,便进去抬人。
到了祠堂,我便赶忙开始打扫,先将窗户都开了,地上清洗干净,又叫老妇寻了许多白醋来,煮了一大锅,整个室内登时充满了酸酸的味道。我嗅了嗅,心想比方才的恶臭可好闻多了。我叫老妇时时加水熬煮。自己从药箱中找了几味清肺化痰的草药,又吩咐那三个人出去抓田鼠,越多越好。那三人都用惊诧的眼睛看着我。我笑道:“这田鼠却是药引子,缺不得的。他们得的乃是肺痈,即是传染性肺炎,倘若不及时医治,便要性命不保。”
三人闻言便都去了。两个时辰后方回来。每人提了几只田鼠。我叫他们把田鼠杀了,掏出鼠肾,和那几味草药一起放到锅里用慢火熬煮。待到药汁浓了,方才倒在碗内,给他们一人一碗喝了。还有多的,又叫那三人连同老妇一人喝了一碗,我自己当然也少不了,喝完道:“这是预防,传染上可就糟了。”
老妇拉着我出来道:“先生可有把握,”我笑道:“这是民间验方,应该有效,不过还需连服上几日才行。”
走出祠堂,刚伸了个懒腰,却见方才那个脸红扑扑的女孩径直向我走来。我忙拱手道:“姑娘找我吗?”女孩道:“你真的会看病。”我听了苦笑一声道:“在下是个大夫,当然会看病。”女孩道:“我家现有个病人,你可愿看。”我笑道:“姑娘,你方才不是说家中没有病人,不请大夫么。”女孩脸一红道:“我家中只有我与老父二人,怎能放你进来。”我看了看她道:“莫非在下象个坏人。”女孩脸越发红了道:“你到底看是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