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穆耳放下手中的双浆,轻轻执着我的手,在我脸上仔细看了看,笑道:“丽君,我有件事想问你。”
我心中一颤,过了好一会,方才低声道:“铁公子想问什么?”
铁穆耳慢慢凑到我耳边,轻声道:“九王叔那日约你到酒馆中,都谈了些什么?”
我没想到他问的原来是这个,心中一动,暗道:九王爷想来早已知道我就是孟丽君,但他却并未向外泄露我的身份,难道真得只是一心想让我嫁给他,做他那个什么劳什子的王妃。还有他提到的北地军情,庄公的故事,句句影射二哥和少华,这些话我怎能告诉二哥。
至于他后面说的建功立业,青史留名,言语中谋朝篡位的野心已经暴露无遗,只可惜口说无凭,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汉官,就算在百官面前指他谋篡,没有证据,又能如何?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九王爷手握兵权,势力极大,在朝中党羽众多,又有太后撑腰,除非有足够的证据和周密的安排,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一举除去。否则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暴露我的真实身份,到时的局势,就不是二哥和我能够控制得了的。想到这里,我笑道:“只是喝酒聊天而已,那家酒馆里悬挂了一张铁弓,据九王爷说是先祖皇帝成吉思汗之物。”
铁穆耳静静地听着我的话,脸上神色未动,只是看着我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遂起来。许久,嘴角徐徐荡开一丝笑意道:“哦,原来如此。”
一艘小船从身边划过,驶向远处,我抬起头,望着杨柳依依的湖畔,清风吹来,令人心旷神怡。
铁穆耳默默地望着对面的丽君,她的表情平静,语气平和,看起来不象在说谎,可是据阿罕报称,九王爷自丽君上朝以来,一直与她不合,这次在蒙古酒馆,却为了丽君,打了札礼一个耳光,这也未免太不合情理了,其中必然有古怪,可是丽君为何不肯说实话,难道有什么苦衷不成。想到这里,沉默了一阵,又道:“你觉得李正风此人如何?”
我惊讶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神情平静,似乎只是随口问问,犹豫片刻,很快答道:“李正风武功高强,生性耿直,极重义气,有豪侠之风,而且一向忠于朝廷,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贤臣良将。”
铁穆耳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将兵部尚书之职授与李正风,你以为如何?”
我心中顿时泛起一丝疑惑,略想了想,很快答道:“皇上英明睿智,自然早有明断,微臣岂敢妄言。”
铁穆耳在我手上紧紧地握了一下,笑道:“我已经想过了,兵部执掌和林,手中握有大元百分之八十的军权,必须用自己最信任的人,木山已经年过七十,几次上折要求告老还乡,选派新的兵部尚书,势在必行。你和李正风一直私交甚深,对他的了解一定胜过我,所以我才将此事问你。你若有什么话,都不妨直言,不必有所顾虑。”
我听他把话说得极明白,不敢再行推搪,只得道:“多谢皇上信任,依微臣之见,以李正风之才,还有他的人品,足可胜任兵部尚书之职,只可惜他是汉人,年纪极轻,资历又浅,和林多是蒙人将领,为朝廷立下许多战功,平时眼高于顶,傲气十足,必不肯听从李正风号令,皇上若任命李正风为兵部尚书,恐怕难以服众。”
铁穆耳听我说完,点头笑道:“说得好,这也正是我所担忧的。所以我决定先让李正风兼任兵部侍郎之职,另外再调任梁德意等一批年轻的汉籍武将入和林共掌军权。”
我拱手道:“皇上英明。”说完话,心中却暗暗惊疑,听二哥的口气,似乎想将和林的将领换一部分汉人,让汉籍武将与蒙人一起统领元朝军队,这样做到底用意何在呢?
铁穆耳看出我的疑虑,慢慢凑到我耳边笑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明白吗?”他说完话,忽然在我耳畔飞快地吻了一下,不待我有所反应,很快笑着移开。
第七卷 官场浮沉(下) 第三十一章 旁敲侧击
我红着脸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心中暗道:为了我?难道二哥把军权交与汉人之手,是为了他和我的将来打算。
铁穆耳伸手执住双浆,轻轻划了几下,忽然又道:“你觉得三弟为人如何?”
除了蒙汉隔阂,身份差异,三弟和那一纸婚约,是横在两人之间最大的障碍,似乎是一种默契,两个人都有意无意地回避,一直不曾提起他。方才看到丽君短暂的恍惚,明知是因三弟而起,铁穆耳的呼吸忽然莫名地一窒,无法容忍她和自己在一起,心里却想着别的男人,就算是三弟也不行。
这种感觉,让他不安,焦虑,无法冷静,甚至恨不得从她心中,把那份属于三弟的记忆全部抹去。
我脑中如响了一个炸雷,轰的一声,半晌说不出话来。
铁穆耳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笑道:“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轻声道:“皇甫少华治军甚严,驭下有方,精于行军作战之法,麾下的蒙古骑兵,屡建奇功,又对皇上忠心耿耿,是位难得的大将之才,如今朝廷所需的,正是皇甫少华这样的贤臣良将。”
铁穆耳忍不住微笑了一下,早已猜到她会用这样的答案敷衍自己,可是真正听到从她嘴里说出来,心中仍不免涌起几丝感慨,默然片刻,忽然朗声笑道:“好,说得好,不过我今天要问的,不是这个。”
话音未落,一艘船向我们撞过来,撞得我们在水中滴溜溜打起转来,我看那船上的人,却是章实和小蝶,脸上不由露出吃惊的表情。铁穆耳顺着我的眼光看过去,道:“怎么,你认识他们?”
我低声道:“二哥,他们是我府中的下人。”
铁穆耳哦了一声,笑道:“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