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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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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不到我就到了局里。这时候毛实祥已坐在四楼的小会议室里了,正埋着头,将一大碗热干面吃得呼拉呼拉响,隔老远就闻着面条上芝麻酱浓浓的香味。他眼窝深陷,头发仍乱得像一丛乱茅草,胡子也没有刮,原本就瘦得没有肉的脸,这下愈发显得瘦了。我与他打了个招呼,就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将有关材料整理了一下,八点半钟我再到会议室里来时,游局、李锐、杨新愚和张明金都坐在会议桌前面了。游局今天没有穿制服,而是穿一件皱巴巴的藏青色西服,衬着黝黑的脸,乍一看像一个农民。不知他早上吃了什么咸的东西,渴得厉害,端着一个大雀巢咖啡杯子,大口大口地喝水。毛实祥早就将面条吃完了,不知用一个什么东西在专心致志地剔着牙缝。李锐坐在毛实祥的旁边,用一把裁纸刀在专注地修着手指甲。那把裁纸刀的光彻非常好,从窗户上透进来的阳光照在刀片上,直晃人的眼睛。张明金斜靠在椅子上,微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心事。只有杨新愚一个人在忙着,手忙脚乱地整理着面前的一大摞材料,好象在分类编号。

今天这个碰头会是昨晚上我将谢小芬死亡的情况向游局汇报后,他临时决定召开的。人员也是他定的,仅限于我们在座的几位。

游局刚一宣布开会,火就上来了。他发的是毛实祥和李锐的火,说昨天上午才开会决定要好好保护谢小芬,怎么就让她自杀了。这下好了,这条重要的线索眼见着就断了,小男一雄这件案子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查得清楚。

“你们说说,自己到底干什么去了?”游局板着脸,粗着嗓子吼着,将面前的桌子捶得咚咚直响。这几天因为没有休息好,他原本就嘶哑的嗓子,现在听起来,几乎像是从喉咙里直接挤出来的似的,听着让人在不寒而栗的同时,感觉异常地难受。与游局共事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发这样大的火。大家都被震住了,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不敢看他那因激动而略显变形的脸,一个个低着头,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桌面。

游局足足发了十多分钟火,谁也不敢出面劝他。最后是我在眼见他的火气稍稍消了一点后,借给他倒开水的机会悄悄劝了他两句,他的语气才略略显得和缓一点。但他仍扔了一句狠话:“丢人现眼呀!你们是巴不得看我游新民下台吗?我实话告诉你们,对于公安局长这个位置,我游新民是不感兴趣的,但是即使他们将我撤了,也轮不到你们当这个局长。你们知道的,这个案子不是一般的案子,若迟迟不能破案,在座的我们哪个也脱不了干系,一个个等着当龟孙子吧!”

吼完了,他点着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将一大口浓烟吐出来。我知道这时该轮到我讲话了。

“你们将这两天的情况简单介绍一下吧。”我说着,往每人的面前扔了一根烟,并且自己也点着了一根。我原以为像以前一样,仍是李锐第一个发言,但今天他却不吱声,面无表情地翻着面前的一个黑皮笔记本,好象没有听见我所说的话。大家可能像我一样都习惯了听李锐第一个发言,所以今天李锐一反常态,大家竟感到有点不知所措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有谁站出来放第一炮。这样冷场了足足有三分钟,最后还是毛实祥第一个发言。

他首先表情沉重地作了检讨。他说:“对于谢小芬的自杀,我毛实祥是有责任的。虽然根据局里的要求,对谢小芬的保卫工作我已经落实到具体的人和具体的时间上,但是,我并没有强调这一保卫工作的重要性,以至于其他同志在实施这项工作时麻痹大意,结果导致谢小芬的自杀。这主要是我主观上对谢小芬有可能自杀这一情况认识不够,以至于我们今天的破案工作陷入被动的地步。不怕在座的各位见笑,我毛实祥对谢小芬还是非常了解的,她谢小芬除了与小男一雄之间有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以外,其他方面在周围的村子里口碑还是非常好的。你们想想,这么多年来,她那瘫在床上的丈夫,还有那两个未成年的孩子,若不是她含辛茹苦地靠种菜换上几个钱来养家糊口,不定全家人早就饿死了。老话说了,久病无孝子,更何况有着那么一个坏脾气的瘫丈夫呢?若换了一个思想不好的,或者脾气不好的,早就将那瘫在床上的丈夫和两个未成年的孩子扔在一边,自己一个人跑外面快活去了。所以,基于我对谢小芬为人方面的了解,我始终认为她不会自杀。”

“可现在事实明摆在,谢小芬自杀了。”游局瞪了毛实祥一眼,冷冷地插一句。

毛实祥犹豫了一下,看了游局一眼,又使劲吞了口口水,那表情有点豁出去的味道。果然他下面的话在客观的基础上加了不少负气的成份。他说:“游局说得不错,谢小芬现在是死了,但是这死到底是他杀还是自杀,我们还不能过早下结论,这有待于我们将她死之前的情况以及对尸验报告进行综合分析后,才能准确判断谢小芬的真正死因。现在仅仅根据表象就武断地判断谢小芬的死是自杀,我毛实祥认为过于草率。”毛实祥说到这里,将话停了一下,站起来到会议室门后那儿倒了一杯水,喝了两口后,继续说。“谢小芬一家不仅我毛实祥熟悉,就是我们宁港派出所的其他同志也都非常熟悉。这主要是谢小芬的丈夫受伤后,他们家庭的困难程度在我们派出所周围是最为突出的,大家隔三差五会到他家去转转,当然不是去看热闹,去散心,而是看看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帮忙。确实的,我们也没有少为他们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的,比如屋子漏雨,我们帮着检修一下,院墙倒了,我们帮着砌好,没钱买油盐或者孩子没钱交学费,我们也帮衬着贴两个。至于农忙时帮着播种、插秧、割谷什么的,大多数时候我们全所几乎是倾巢出动了。多少年了,我们全所都是这样做的,大家从不计较得失,也不计较回报,从骨子里认为这是作为一个人民警察应该做的,这是作为一个人民警察应该承担的责任。小男一雄这件案子发生后,我知道谢小芬与这件案子脱不了干系,虽然从骨子里我不相信是谢小芬杀死了小男一雄,但我坚信她肯定知道一些案件的事实真相,这些都是我们能够早日查明这件案件事实的重要线索。为此,我同我们所里的其他同志没少做谢小芬的工作,但是,她始终以一句‘不清楚’来搪塞我们。有时,她甚至是故意回避我们,每当看见我们时她就有意绕开走。她越是这样,我们感觉这里面越是有问题,只是我们没有办法搞清楚这些问题而已。”

“你凭什么就认定不是谢小芬杀死了小男一雄呢?”李锐埋着头,突然问一句。

毛实祥冷冷地笑一声,一口轻烟缓缓地从嘴里吐出,用一种挑衅的神情看着李锐:“凭什么?我凭的是直觉!”

“直觉能作为定案的依据吗?”李锐不依不饶。

“当然不能,但我相信我们迟早能够查到定案的依据的。”毛实祥也不松口。

“哼,等你查到定案依据时,不定我们公安局早散伙了。”李锐阴阳怪气地说一句。

“散伙了怎样?我大不了回家种地。”毛实祥冷笑一声。

“我看你们两个就不要打嘴仗了。”游局这时将手上的铅笔在桌子上敲了敲,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毛实祥重新点上一根烟,但只吸了一口,又使劲在烟缸里摁灭。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心头的窝囊气稍稍平息了一下,接着说:“说句实在话,我的这种自觉主要来源于对谢小芬的了解,我感觉她故意隐瞒了什么,这点从她那大儿子身上也可以感觉得出来。以前那小子对我们非常友好的,见了我们叔叔伯伯地叫得怪亲热的,但小男一雄这件案子发生后,他不仅有意躲着我们,还有用一种敌视的眼神看我们。”

“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呢?”我问。

“我怀疑这小孩可能对案情有所了解,或者谢小芬曾经向他透露过什么消息。”毛实祥将刚才摁灭的半截烟从烟缸里拣起来。

“但是,即使那小孩对案情有所了解,他又凭什么敌视我们呢?”我看着毛实祥,想听听他的分析。

“凭什么?我现在也说不清楚。”毛实祥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但是,我总觉得这小孩的情绪有点儿不正常。”

这时,我的眼前竟浮现出那小孩轻轻地抚摸谢小芬毫无表情的面颊时那无助的模样,心里由不得一酸。我使劲咽了口唾沫,问:“你们找到那小孩了吗?”

“没有。昨天我们在谢小芬家呆了一夜,但他没有回家。派人到他的亲戚家找,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毛实祥说。

我的心不由得使劲跳动了一下,感觉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将要发生似的。

“那她的丈夫春生说了什么吗?”这些工作都是我昨天安排毛实祥他们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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