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苏南却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我可不是在寻求你的安慰,我是想提醒你,最近小心点……真是……你还当我是当年那个被人摁在地上暴揍都还不了手的毛头小子啊?”
苏南摆了摆头,沈思朗这才意识到,这属实是他冒昧了。
眼前这个家伙,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他搭救的少年了,他跟他一起历经了无数事情,从无数危险中脱身而逃后,已经茁壮成了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男子汉,具备足够能够自我保护的力量。
“感谢提醒,我会注意的!”沈思朗举起手示意了一下,然后转身跨出了大门。
中午,急诊科没什么人,乔以安吃了午饭后,余薇薇来诊室找他。
乔以安休了几天假回来上班后还没见过余薇薇,所以今天她突然来找自己,乔以安不由一愣。
“老乔,你干嘛这副表情?几天不见就不认识了吗?”余薇薇走了进去,坐在椅子上,关心起来:“你伤好完全了?这么急着来上班?这么爱工作?”
“差不多了,这点小伤没事儿。”乔以安不以为意地回答着,“况且,一直休息的话,会给科室兄弟姐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调班都不好调。”
余薇薇听着,没有接话。
乔以安于是问:“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望一下好朋友吗?”
乔以安笑了笑:“当然能。”
余薇薇接着说:“说正事吧,周然让我问你今晚有空没有?”
“他又要干嘛?又想拉我们去给他当群演啊?”乔以安想起上次在迎客楼的经历,不由面露半分嫌弃:“我可不去。”
“不是,这次是真的庆祝!”余薇薇似乎对上次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周然的公司签了一单大生意,他高兴,想请大家一起去乐一乐,你可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你要不去,他得多伤心。”
乔以安不置可否,静静听着。
余薇薇叹了一声:“这次这单生意,其实是黄思涵的功劳,周然上次促成了马高远和黄思涵的代言合作,马高远的公司才和周然签订了后续合作合同。”
“那周然应该飞去北都感谢一下黄思涵啊,在竹城庆祝个什么?”乔以安打趣着。
余薇薇神色突然变了变:“不用去北都,黄思涵已经回来了竹城,因为马高远的公司在竹城,代言广告会设计道他们工厂的一些场景,所以她专门回来拍一些镜头。”
“这种镜头,抠图不就行了,用得着大明星专程跑一趟?”乔以安嗤笑一声,“黄思涵还挺敬业的。”
“应该不只是这个原因。”余薇薇若有所思,顿了顿道:“黄思涵的母亲生病了,她应该是回来看望她母亲的吧。周然打电话邀请她的时候才得知了这个消息,听说人就在我们医院肿瘤科,情况不是很好……”
“哦。”乔以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和黄思涵之间并不是那么亲密的朋友,甚至都算不上是朋友,但乔以安还是在下班后来到了肿瘤科,打听到了黄思涵母亲的病房。
乔以安走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透明玻璃看进去,发现平日里光鲜亮丽的大明星黄思涵,在病床旁一脸疲惫地盯着输液袋发着呆,和她一贯以来的高傲截然不同。
她的目光竟然会那般无助。
在医院,乔以安他们见过太多生老病死,听过太多悲痛欲绝的哭泣,他们也见过无数面对亲人被病痛折磨时的无助,但看到黄思涵的那番表情时,乔以安还是不免深受触动。
虽然他们是医生,但却不是神明,面对一些至今无法攻破的病症,他们也无能为力。胰腺癌晚期患者所剩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一年,而黄思涵的母亲身体素质本就很差,极有可能不超过半年就会……若是出现意外,或许虽是可能……
想到这些,乔以安便有些不敢推门进去,正是迟疑之际,黄思涵已经瞥见了他,视线相接的那一刻,乔以安才发现,黄思涵眼底竟突然闪过了一种意味分明的欣慰。
病房里面说话不太方便,黄思涵和乔以安便来到了住院楼的天台上。
夏夜的风有些燥热,但天台上却吹得人有些发冷。黄思涵披着一个披肩,望着被城市灯火照亮的夜穹,说了句:“谢谢。”
乔以安和她并肩站着,手搭在栏杆上,轻轻摇头:“不用。”
他们之间并不是那种推心置腹的关系,简单的寒暄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黄思涵的长卷发随风乱飞着,她不知怎么,突然很想跟人说说话,借此舒缓一下郁积在心头的隐晦过去。
“我妈这辈子,为了争一口气,为了证明给那个抛下他的男人看,没有休息过一天。她的公司越做越大,身体却越来越差,可生意做得大又怎样,钱赚得再多,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个被抛弃的女人。人这辈子,若总是有个执念在,就是死也不会瞑目。”
黄思涵说着说着,轻笑了一声:“我知道我妈对我爸的执念,她是真爱他,但我不想让我妈见他,就算我知道他在哪里,我也不想让她见他。因为他不配。”
黄思涵转过身来靠在墙上,眉眼低垂,她恍惚记起了当年父亲离开那一天的那场雨。
雨幕之中,父亲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现在想想,如果那个时候,她哭着追过去,父亲会不会就不会决绝地离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