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栎在上京落脚的宅子不算很大,小巧精致,有景如画。
也不知道胡薇薇怎么做到的,上京最热闹的地街边,寸土寸金的地方,愣是被她弄到这么一处宅院,只有两进,横向延伸却不小,有个花木精致的小园子,也有个清新优雅的水榭。
上京的冬天很冷,将将十月过半,卢栎已经感受到寒冬的预热,连毛披风都穿上了,跟着胡薇薇进到园子,看到群芳争艳,唬的一怔。
九月开始,冷风起,树叶飘落,处处萧瑟,进了十月,他好像就没见过鲜艳娇嫩的花朵了,这里竟然有!
胡薇薇很得意,鞭子柄打着手心,“姐是谁!上天能揽月下海能捉鳖,想要什么就能挣得什么!”她得瑟的下巴几乎要抬到天下去,睨了卢栎一眼,“怎么样,这宅子,可合你心意?”
卢栎一脸惊讶,“这是你‘卖身葬父’挣来的?”
“太漂亮了也是烦恼,漂亮又有本事更烦恼……”胡薇薇饶有架式的叹气,“其实姐还有几套大的,就是地方有点远,不太方便,只有晚点再带你住了。”
卢栎猛然怔住。
胡薇薇这话看似在炫耀,其实眼睛一直悄悄在留意自己的表情,生怕自己不满意似的。
这个姑娘并不耻于自己做过的任何事,因为她有她的道义,有她自己严谨的价值取向,在她的三观里,那些不是错事,每次都能大大方方讲起来,可说完之后看向他的表情总有些小心,好像担心他反感,不喜欢。
或者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每每这时,除了小心翼翼之外,她的话里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腔调,像在撒娇……说撒娇也不合适,因为胡薇薇每次撒娇都是假的,装的,她本身是个极有主意,极自立的姑娘,可卢栎就是从中看出了这样的情绪。
尽管很细微。
仔细想想,怀夫人一直在私下调查过去的事,对苗红笑怀着巨大的情感,可她毕竟有家,有孩子,苦痛时最起码有人相伴。可胡薇薇,一直都是一个人。
一个姑娘家,再胆大,再自立,独自闯荡江湖,没个信任的人陪着,会遇到多少危险?会不会面临绝境,只能狼狈藏身?躲在角落舔舔伤口时,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哭?
她一定很孤独。
如今找到自己,这些年的坚持有了意义,她一定非常渴望自己接受,认同。
他此前不相信她,数次说要离开,她一定很失望……
卢栎叹息一声,上前两步,轻轻握住胡薇薇手里鞭子,“你以后,不再是一个人了。”
为免唐突,他没去握她的手。他眉眼弯弯笑容灿烂,清澈双眸似装进了空中皎月,莹莹有光,轻轻唤了一声,“姐姐。”
胡薇薇怔住,眼角慢慢红了。
半晌,她别开头,粗声粗气的哼哼,“臭小子……胆子太小了,安慰女人,要直接抱抱,不抱抱至少也握小手啊……”
“我不是安慰你,”卢栎往侧边转两步,对上胡薇薇的眼睛,“只是在说实话。”
“以后,不要卖身葬父了,会有危险。”他神色非常严肃。
这不是适合长期做的工作,混的脸熟一点好处都没用,上京城里,京官到处走,权贵多如狗,不小心惹上谁,都可能造成不好的后果。
卢栎心里已经开始打算,怎么样能养活自己,外加这个活力四射整日闲不住的姐姐。不知道仵作行不行?一路上他看到不少悬赏告示,抓罪大恶极的凶手,官府赏银很多的!
胡薇薇真切感受到了来自弟弟的认可和关心,非常高兴,因为今时今时,卢栎已经成了她生活的意义。可高兴完了,她立刻拉下脸,“不行!”
眼里的泪直接收回去,她凶巴巴的指着卢栎,“卖身葬父是我一辈子的事业!”
卢栎无奈,“会有危险。”
胡薇薇梗脖子,“老娘能应付!”
“这里不一样,是上京城。”
“老娘能应付!”
“万一招惹到不能惹的人……”
“老娘能应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