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个人,七十条手臂,都已被他们背后的人拧断。
用最有效的手法拧断,一拧就断。
他们本来的确都是久经训练、百战不死的健儿,可是这一次他们竟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战马惊嘶,奔出营地,轿子也已被抬走,三顶轿子都被抬走。
蹄声渐远、渐无,欢饮高歌也不复再有,连燃烧的营火都已将熄灭。
天已快亮了。
黎明前总有段最黑暗的时候,帐篷里的羊角灯仍然点得很亮。
宋老夫子“醉了”,严老先生“累了”,该走的人都已走了。
小方还没有走。
但是他也没有坐下来,他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别人的来去,也没有注意到卜鹰和班察巴那的存在。
他的人明明在这里,却又仿佛到了远方,到了远方一个和平、宁静、无恩无怨无情无爱的地方。
卜鹰凝视着他,忽然问:“你是不是认为我不该做得这么绝?”
没有回答。
“我不管你怎么想,只要你明白一点。”卜鹰道,“敌我之间,就像是刀锋一样,既无余情,也无余地,我若败了,我的下场一定更惨。”
他慢慢地接着道:“何况这一次本来就是他们来找我的,我们既然不能不战,要战,就一定要胜;要战胜,对敌人就绝不能留情。”
这是不变的真理,没有人能反驳。
卜鹰道:“这道理你一定也明白。”
小方忽然大声道:“我不懂。”
他看来就像是忽然自噩梦中惊醒:“你们做的事,我全都不懂。”
班察巴那苍白英俊的脸上已有很久未见笑容:“你不懂我们为什么一定要他们将那第三顶轿子抬走?”
“你们为什么?”小方早已想问这句话。
班察巴那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
“你不懂,只因为有很多事你都听不见,有很多事你都看不见。”
他不让小方开口,因为他一定要先将自己应该说的话说出来。
“你不懂,只因为你还年轻,还没有经过我们这么多惨痛的经验。”班察巴那的态度严肃而诚恳,“如果你也跟我们一样,也曾在这块大地上生活了二十年,几乎死过二十次,那么你也会听见一些别人听不见的事,也会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事了。”
他的态度使小方不能不冷静下来。
“我听不到什么?”小方问,“你们又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
“那顶轿子比其他两顶都重了一点。”班察巴那道,“而且轿子里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卜鹰替他接下去说:“是两个女人的呼吸声,其中有一个的呼吸已经很微弱。”
小方已经发现自己应该学习的事还有很多,远比他自己本来的想象中多得多。
不过他还是要问:“你们怎么知道轿子里是两个女人?女人的呼吸难道也跟男人有什么不同?”
“没有什么不同。”
“我们知道轿子里是两个女人,只因为那顶轿子只比搜魂手坐的那顶重了一点。”
卜鹰又道:“我们是从抬轿子人的脚带起的尘沙上看出来的。”
这次是班察巴那替他接着说了下去:“轿子的质料和重量都是一样的。”班察巴那道,“搜魂手练的是外功,人虽然瘦,骨头却重,而且他很高,大概有一百二十斤。”
“那两个人加起来最多只比他一个人重二三十斤。”
班察巴那下了个很奇怪的结论:“这个重量刚好是她们两个人加起来的重量。”
小方当然立刻就问:“她们两个人?哪两个人?你知道是哪两个人?”
“我知道。”班察巴那道,“其中一定有一个是娇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