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他好似看不到她脸上隐忍的愠怒,平静道:“为什么这么努力证明自己?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坐上这个位置。仅仅是为了金钱、地位?还是为了你那个还在精神病院的妈,又或者是替你那个瘫痪了的弟弟报仇?”
“我倒是挺好奇,迟先生知道自己向来乖顺的女儿其实早就想取他而代之后会怎么样呢?”
他语速和缓,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地道来,却好似一把锋利的刀子,一下一下切开她内心最隐秘、最脆弱的地方。
室内寂静,只能听到水声循环流动的声音。
迟溪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每个人都有秘密,没有人是真正无坚不摧的。
好在她很快稳住了情绪,回望过去。
蒋聿成仍是那副平静表情,迟溪却有预感,他是在故意激怒她。
她默了会儿,忽然用一种诚恳的语气说:“蒋聿成,你还在恨我吗?”抬眸凝视他,似乎想从他冰冷漠然的面孔上看出点儿虚实。
可惜,她失望了。
蒋聿成只是平静地笑了笑,反问她:“为什么这么问?”
迟溪语塞。
蒋聿成换了个叠腿的姿势,微微后仰靠入真皮沙发里,十指交握,搭在腿际:“还是你心虚?”
他本就是世家公子,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傲气天成,随意扫来的一个眼神也叫人心惊胆战。
哪怕他兴致缺缺,其实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传递。
这种冰冷睥睨,更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漠然和习惯,倒不是真的想要刁难谁。
迟溪对敌从来不落下风,唯有这个人,她心里有愧,没办法坦然面对。
哪怕在心里建设很多次都过去了,他现在也过得很好。
可是,每每对上这双古井无波的深眸时,她还是会感觉心脏钝痛,如针扎一般。
她总是忍不住将眼前这个成熟冷漠的男人跟过去那个温暖笃定的翩翩少年联系到一起,然后就会发现,他们好像没什么相似的地方。
过去那个蒋聿成,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望着她。
“……我不欠你什么。”半晌,她喉咙略有些发干地说。
蒋聿成点点头,像说给她听,也像说给自己听:“对,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你不过是审时度势,放弃了自己多年的朋友罢了。”
四周陷入沉默,气氛一下子沉入谷底。
迟溪心里好似也灌了铅,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拖着坠入深渊。不能挣脱,也无法抗拒。
她真的问心无愧吗?
从表面上看,她确实没有实质性地伤害过他。但是,实际上呢?
在他陷入低谷、求助无门时,她毫不犹豫地斩断了他们多年的情谊,还嫁给了旁人。这何尝不是给了他致命一击?
她有过不忍,也有过愧疚,毕竟是年少时一路相伴走来的人。
可是,哪怕重来一次,她依然会这么选择。
这么多年,她千般忍辱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