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从居住十二年的陋巷搬进梁家老宅,没有朋友和熟人,母亲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极少见光。学校课业太简单,他每天只能靠看这些录像带和画画打发时间,或者看看大哥趴在书房做那些晦涩难懂的电学题目,铅笔在算草纸上唰唰地写。
来梁家之前母亲嘱咐他少惹事,什么事都让着大哥。
他听话照做了,大哥指使他去倒杯水,他就跑去给他倒水。回来就看见大哥把他正放的录影带拽出来,带子扯了满地,没画完的半张画被撕得粉碎。
他愣住了,水杯不小心打湿了大哥的物理作业,大哥走过来,把他的头按在作业上,说就你也想过来分家产,跟你那婊子妈趁早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他忍不住还手,跟大哥扭打到一块儿。后来大哥被关了三天禁闭,母亲打了他一耳光,要他人在屋檐下学会低头,随后匆忙切水果给大哥送去。
没人问他为什么,也没人在乎为什么,他肿着半张脸去把地上的录影带收进怀里,也许还修得好,却被母亲从怀里夺出来扔了。
从此以后大哥有什么他就抢什么,玩具、朋友、女同学,还把大哥珍视的一串珍珠项链扯断抛出窗外,倚坐窗台微笑注视大哥骂骂咧咧蹲在地上一颗颗捡。
母亲因此责骂他,打他,他笑盈盈摊开手,轻飘飘吹声口哨,说一句我错了,下次还敢。
母亲葬礼那天也有亲戚问他,你妈死了你怎么不哭,他说,她解脱了。
他想呵护文羚的心情就像小时候脆弱的自己渴望被保护那样强烈,这世界,死了不甘心,活着活受罪。
橱柜格子里缺失的第三盘录影带成了引爆他的一枚火星儿,梁如琢猛然踹翻茶几,三角钢琴被压住琴键砸出一个坑,响声杂乱无章。他把房间里一切东西都砸了个烂碎。
他站在废墟中走神,有人从他脚边捡走了一件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卧室门打开了,文羚蹲在地毯上,把散落到地上的录影带都拢到怀里,一盒一盒理出顺序。
梁如琢转身背对他,双手扶着窗台眺望视线最远处的公路。天快亮了,他知道文羚害怕黎明的天空,下意识拉上了窗帘。
“我提前跟你说过我有多坏,你把我想得太好,这是你的错。”
“好吧,接下来你想做什么?回老宅吗?我给你订机票,老大肯定乐坏了。”
“我哥想你想得快疯了,这些我没告诉你,这两年他好几次过来说出差,其实就是想接你走,我太他妈了解他了。”
背后忽然揽过来一双手臂,小心地环在他身前,一具温热的身体缓缓贴上来。
文羚贴着他脊背囔声问,你到底生什么气呢?
梁如琢怔了足足半分钟才回神,把沙发上的外套裹在他身上,拇指抹了抹文羚发红的眼睑,抱他坐在沙发上,单膝蹲下给他系纽扣,手指不听使唤,把第一个纽扣和第三个扣缝系在了一块儿。
文羚伸出手,让梁如琢枕到自己膝头。他太娇小,像小梅抱着她的大龙猫。
“别害怕,我也把别人的手扎穿过,那滋味真是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