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闻摇头:“不光如此,草药入库前还有个清点和晾晒,清点的司医难不成不知道入库的草药是好是坏?更何况,出库之后的草药,既然是要给陛下和后宫妃嫔们所用,自然是得由奉御亲力亲为。”
“哦!”虞安若有所思,“所以两位奉御直接被打入天牢,大理寺也因此要彻查整件事情?”
“十二郎,”虞闻斟了杯茶,直白道,“裴司医是来找你帮忙的吧?你可曾仔细想过,如果此事的确是尚药局的责任,你帮着裴司医趟了这趟浑水,就没可能会惹祸上身吗?陛下看重这件事,就注定了不会随随便便就掀了这一页过去。你不在意官帽可以,记得做事之前想想大伯和大伯母。他们年纪大了,不会希望你出什么事的。”
“六哥,你也别总把我当三岁小孩似的。”虞安笑道,“裴十三不过是担心尚药局的两位奉御,又怕问旁人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触了陛下的逆鳞,这才找到大理寺偷偷问我些情况。”语气颇有些漫不经心的意思。
当今皇帝年近六旬,身体日渐衰微,正是在考虑继位者的时候,加之太子性格顽劣,朝中文武百官不少都对太子即位表示了担心,因此后宫之内发生的任何事,在这种时候都显得十分地微妙。
十几年的兄弟,虞安心里的那些不以为然虞闻自然是清楚的。
听他这么说,虞闻皱了皱眉:“十二郎,这事你可不能马虎了。”
虞安心底有些不悦,可也明白六哥是为了自己好,只能点头:“我明白了。可是裴十三是我的至交好友,他要是再来找我问着情况,我若是坐视不管,什么都不说,岂不是不讲义气?”然后又道,“再者,裴十三是常公的人,我若是回了他,倒是常公若有什么追究,岂不是连同整个虞家都要被惦念上!”
任太子洗马的常令德过去曾任太史令、太学博士,官至从五品下,一度甚得皇帝器重,如今更是有消息,说常公时常被皇帝召进宫去,不多久就会升官。
因此,趋炎附势的官员愈发地往常公身边靠拢。
虞闻见他仍是一副自有主张的模样,不免有些气恼,低声道:“你可知,常公自任太子洗马后,自视甚高,连孙相公都不放在眼里。虞家受相公照顾、提拔,你可别将虞家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虞安愤然:“六哥!虞家不过只是商家,哪里需要孙相公的提拔!”
“陛下年迈,朝堂之上水深火热的,一不小心就容易行将踏错!”
孙宰相是个耿介清流,孙家乃是世家,其人品更是被奉元城中的世家们所推崇。至于日后即位的是皇帝不堪满意的太子,还是宫中哪位皇子,孙宰相如今还是一个中立的态度,带着门下众人静观其变。
“我知道了。”虞安声若蚊吟,神色有些默然。
虞闻知道他心中多少仍是有些不乐意听这些话的,想来也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意思,便起身,走到书房外面:“我说的那些话,你自己仔细想想。如你说言,你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有自己的判断,我若说的太多,只会令你不悦。我还有折子要写,先回去了。”
虞安赶忙起身,命阿郑送六哥到院子外面。
却说虞闻往外头走了几步,回头见阿郑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遂停下脚步:“这段日子,紧紧跟着十二郎,别让他同裴十三来往太频繁。”
阿郑缩了缩脖子:“可是郎君从来不喜欢我们跟得太紧,管得太多,会不会……不好?”
“没有什么好与不好。”虞闻凝神望着半边天际,“虞家如果想世世代代都只当个商户,就不会在当初‘择良子业儒’了。既然如此,没得道理,把现在好不容易才累积起来的一切,毁在我们手里。”
阿郑低头不语,良久,才郑重地行了个大礼:“二郎为郎君所想的一切,今日郎君许是还迷糊着,可日后一定会明白二郎的苦心。”
虞闻颔首,沉默不语。
第30章 双翠羽(六)
尚药局是头一回出了这种事。
不管草药究竟是在入库的时候就出了问题,还是入库后保存不当出的问题,尚药局都在制药时出现了监察不利的地方。
好在用问题草药所制成的香丸并没有闯出大祸,太医署在诊疗后也说只是出现了过敏,但服用那些香丸的妃嫔大多是皇帝的宠妃,因此,皇帝龙颜大怒,尚药局一时之间想要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实在有些困难。
虞闻站在听雨院东面的台阶上,院子里的花香浓郁非常,本该是个适合饭后赏花的时候,可是一想到十二郎,他顿时就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皇帝的身体越来越差,如果没有意外,太子即位是早晚的事,只是太子嚣张跋扈,并不得人心,如果真由他即位,朝中只怕会因此遭遇一场大清洗。
虞闻闭了闭眼。他不能想象,如果真到了这一天,朝堂之上会变成怎样的人间地狱。
正想着,抬眼就看见阿瑶从院子外头,手里捧着一个锦盒,见了他站在台阶上,忙躬身行礼。
“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回郎君,是二娘身边的阿琉送来的锦盒,说是小娘子亲手做的一款醒头香,特地送来给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