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跃民踹了他一脚说∶〃都怨你这孙子……〃他话没说完,就听见有人在砸门。钟跃民没 好气地喊∶〃谁呀?轻点儿砸行不行?〃
门外传来羊倌杜老汉的声音∶〃跃民,跃民,快救救憨娃,憨娃病啦……〃
钟跃民和郑桐一听就蹦了起来,两人穿上衣服冲出窑洞,见杜老汉站在院子里浑身哆嗦,说 话也语无伦次∶〃跃民,憨娃在炕上疼得打滚,说是肚子疼,这可咋办那?你们知青有学问 ,帮我拿拿主意。〃
钟跃民让郑桐去通知常贵,自己跟杜老汉去看憨娃,他一进杜家窑洞就看见憨娃哀号着在土 炕上打滚,孩子的脸色煞白,脸上全是汗。钟跃民慌得抱住憨娃连声喊∶〃憨娃,你睁
眼看 看,我是你跃民哥。〃
憨娃睁开眼,声音很微弱∶〃跃民哥,我肚子疼,疼死我了……〃
钟跃民给他擦着汗说∶〃憨娃,你再忍一会儿,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郑桐带着常贵和村里的赤脚医生常发勿匆赶来。常发是常贵的本家侄子,曾在县里办的医疗 短训班学习过两个月,回村就成了赤脚医生。据说他的医疗箱里只有三种药品,碘酒,红汞 药水和止痛片。他只会摆弄这三样东西,别的什么也不会。有一次村里的母猪生崽,常发也 真事儿似的背着药箱赶去了,当时母猪已经生完了猪崽正在休息,常发愣说怕母猪感染,硬 是用碘酒对付母猪的屁股,母猪没命地嚎叫起来,村民们都以为是在杀猪,常发用完了碘酒 还意犹未尽,临走又用红汞药水把母猪的屁股染得红艳艳的。
常发进了窑洞先给憨娃吃了两片止痛片,然后就搓着手不知该干点儿什么了。
钟跃民怒道∶〃常发,你倒是看看这孩子得的是什么病啊。〃
常发蹲在地上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受了凉吧。〃
钟跃民破口大骂∶〃放屁,受凉会疼成这样?你是他妈什么狗屁医生?〃
常贵忙打圆场∶〃跃民,村里的大车昨天到县里拉肥去了,要去看病只能找人抬了,公社卫 生院离咱村有三十多里,现在黑灯瞎火的没法走,要不明早再去?让憨娃再忍一宿。〃
钟跃民气急败坏地站起来说∶〃人命关天的事,还等得到明天早上?现在就走,背也要把孩 子背到卫生院,常支书,我和郑桐先走,你再找几个人去追我们。〃
钟跃民顾不上回去穿衣服,背起憨娃就走,郑桐打着手电追上去。
钟跃民和郑桐算是领教了在漆黑一团的旷野里走夜路的滋味,郑桐手电筒里的电池已经快耗 尽了,电筒的光线越来越微弱,两人轮换着背憨娃,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郑桐一不留神, 一头栽进了路旁的土沟,眼镜也摔掉了,他摸索了半天才摸到眼镜,骂骂咧咧地追上钟跃民 。
憨娃的脑袋搭在钟跃民的肩上,随着他的身体无力地晃动着。钟跃民安慰着∶〃憨娃,你觉 得咋样?再忍会儿,咱到了公社就好了。〃
憨娃的声音断断续续∶〃跃民哥,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我又找着两 个老鼠洞……在咱村的后沟里,等我病好了……就去挖……要是抓住老鼠……我还给你烧肉 吃……〃
钟跃民听得辛酸不已∶〃憨娃,等你病好了,我和你一起去,上次你烧的肉真好吃……〃
郑桐在一边听得也受不了了,他破口大骂起来∶〃我操他妈的,这是什么鬼地方?看个病还 得连夜走几十里,这不是耽误事儿么?农民的命就这么贱?我操……〃
憨娃似乎在梦呓∶〃跃民哥,你吃过酸汤饺子么?〃
〃没吃过,北京好象没有。〃
憨娃说∶〃我也没吃过,我爷爷吃过,他说可好吃了,比烧肉还好吃……〃
钟跃民努力忍住泪说∶〃憨娃,哥向你保证,等你病好了,哥带你到县城去吃酸汤饺子,咱 敞开肚子吃。〃
憨娃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我尝一口就行,咱没钱呀……〃
钟跃民说∶〃谁说咱没钱?咱有的是钱,你放心,哥保证让你吃够了。〃
憨娃说∶〃跃民哥,我肚子不疼了,就是困,我要睡觉了……〃
钟跃民说∶〃你睡吧,等到了公社,哥再叫你。〃
这时杜老汉和村里的几个小伙子追了上来,有人替换了钟跃民。
钟跃民安慰杜老汉说∶〃憨娃说他好多了,肚子也不疼了,现在让他睡一会儿。〃
杜老汉说∶〃娃的肚子要是不疼了,那咱就回去吧,公社卫生院要花钱哩。〃
郑桐怒道∶〃你这老头儿真够呛,这孩子是不是你孙子?是拣来的?你以为肚子不疼了就没 事了,都走到这儿了,你又怕花钱,我真怀疑这孩子是你拐来的。〃
杜老汉小声说∶〃咱不是没钱么。〃
钟跃民说∶〃没钱他也得给咱看病,卫生院要敢不给咱治,我就带人砸了它。〃
三十多里的夜路,他们足足走了四个多小时,等赶到公社卫生院时,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 。
钟跃民疲惫不堪地把憨娃抱进急诊室,值班医生还在值班室里睡觉,大家上去敲门,医生披 着衣服出来没好气地呵斥道∶〃有这样砸门的吗?就象抄家似的。〃
钟跃民一瞪眼∶〃哪儿这么多废话?赶快给孩子检查。〃
医生一听口音就知道碰见插队知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