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一片,就像一副水墨背景的画卷,氤氲开往事如烟,幸福的回忆,在脑海里
呼啸而过,终是凝成了唇畔眼角,那一抹微弱到极致的会心的笑容。
“好!那我们就回去!回当今山去!现在就启程!”段潇鸣颤着声音低吼道
,四处望了望,只看见一片迷蒙,远远地黑压压一片全是带刀护卫,他的嗓子
已经喊哑了,却依旧铮铮有声,急促地吼道:“备车!快备车!”
话音一落,又立刻改道:“不!备马!即刻备马!备最快的马!快……!”
泠霜的眼皮几乎已经完全合上了,她只看见,他的脸上,身上,都是斑斑驳
驳的血渍,合着雨水,晕开成团团簇簇,仿佛暗纹织锦的大幅图案一般,就像
那夜,他满身风雨推门而出,却始终站在那架《簪花仕女》屏风前,隔着薄薄
的绢面,朦朦胧胧的一团影,他的指尖正触在仕女发间的那一朵红牡丹上,茜
素红的染料,一点一点化开来……
她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了,连雨声也一并在这漫天茫茫里隐去,她只能这样
秃秃地看着他的嘴唇急迫地上下翕动,一张一合显得错乱杂章,那喉结一停不
停地上下滚动,纷繁地就像这一世的纠葛……
她染血的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襟,她很想说,她舍不得他,真的舍不得,
千千万万的舍不得,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开口了,而且,她知道,如果她说
了,只会让他的余生更悲哀,更寂寞,所以,她还是宁愿不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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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最后一线光影消失,眼前只剩下空洞的黑暗,她终于完完全全地闭上了,
薄薄的一道眼皮,隔断了沧海桑田。
隐约中,是谁在唱那一首《蒹葭》?
眼前漫无边际的血红色缓缓地褪淡,深秋的清晨,寒露之后,霜降之前,起
雾了,只听见隐隐的船家摇橹的声音,水色柔和,歌声酝酿在晨雾里。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那歌声极为缥缈,荡荡地散在朝气里,眼前都是高过人头的瑟瑟荻花,一路
分开道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却似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一般。耳边,尽
然是风吹动芦苇所发出的簌簌声,久违了的淡泊宁静,朴素如农田桑竹一般,
透着幽幽的稻香。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