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突然抬起头来,转身吩咐高归彦,“传信撤回!”
杨愔无形中终于松了口气,几乎软倒在地上。
高归彦大惊,不明白为什么高洋会那么听杨愔的话,心头极不甘心,只看着高洋。
高洋也不说话看着他。
高归彦人甚是机灵,知道高洋年纪虽轻,但实为老辣,其阴狠远在其大兄高澄之上,不等高洋再说什么,立刻便应命而去。
直到屋子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高洋和杨愔两个人。
“遵彦以为我当如何?”高洋这时平静下来,负手而立看着杨愔问道。
“明公错得过甚。为今只等柔然世子怒斥过大将军,再等大将军怒气稍息,过几日便好去向大将军请罪了。”杨愔略有无奈。
高洋沉吟不语。不打自招,这个主意他还不能确定应该不应该用。
“明公想一想,柔然世子若死了,朔方郡公阿那瑰岂能善罢甘休?必要倾力与大魏一战。如今大魏若损,高氏尚无力抛开元氏而自立,高氏若损明公有何益?”杨愔显然是深谋远虑。如今就是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微妙时候。“明公再想,大将军若势败,此刻对公又有何好处?主上心机深沉,宗室跃跃欲试,高王也并不器重二公子,明公这时若强取大将军而代之,又岂能让人心服?不心服也罢,况还无势力让人威服。明公又为何要急于下手去争?”
高洋颓然坐下,恨恨自语般道,“蠕蠕竖子,竟敢求娶长公主,我岂能留他性命!早晚必除之。”
原来又是为这个。
杨愔没再说话,看着高洋用手抚着胸口蹙眉闭目不语。他的手慢慢在胸口的衣裳上摸索,一会儿又用手指紧紧揪结胸口衣裳,似乎是在握住了什么东西在手心里。
铜雀台上,高澄正在倚着半残的转栏远眺,心里一一细想等会儿该怎么和秃突佳谈各自利弊,突然听到有人大唤“郎主。”他听出来是崔季舒的声音,先开始以为是崔季舒带着秃突佳来了,后来又觉不对。崔季舒的声音里分明有种极度的恐惶感。
高澄转过身来时,崔季舒已经从石阶跑上来,难得他的胖大身躯也有这么灵巧的时候。
“郎主……”崔季舒三脚两步奔到高澄面前,“大事不好……”他确是恐惶了。邺城出此等事,这是对大将军的挑衅。怎么在大魏还有敢如此和大将军挑衅的人?
“何事?”高澄意识到有问题,几步走过来,盯着崔季舒问道。
“有人……”崔季舒大口喘气,“要杀柔然世子!”
“是谁?”高澄立刻便愤怒了。居然有人敢公然和他作对?
“不知……”崔季舒眼巴巴地看着高澄。
“崔叔正!”高澄怒喝道,“汝又一人逃脱?”他心里同时有了疑问,如果崔季舒能逃,秃突佳为什么不能逃?
“臣……文不成武不就,留下也无用。既帮不了,不如来报信……”崔季舒总算喘匀了气,他居然还振振有辞,“柔然世子身边有侍从,臣来请大将军去救他。”
其实崔季舒也不是完全因为害怕才逃开的,他也是有脑子的人。
高澄不再理他,抛下崔季舒便向石阶走去,一边走下石阶,一边吩咐自己的侍卫等人都跟着。
崔季舒猜得是没错,秃突佳的那几个侍从、奴仆都赶来了。
秃突佳再彪悍也敌不过人多势重。这些黑衣人下手阴狠,是一定要索命的。秃突佳和几个柔然人,还有原本跟着崔季舒的几个仆从、侍卫,一起力战。渐渐死的死,伤的伤,有些敌不过了。
秃突佳不知道崔季舒什么时候才能把救兵搬来,此时唯有奋战保命,心里已经是大火。明明是为了和亲缔盟而来,没想到居然遭人劫杀。他甚至怀疑这亲还和得了和不了。他已觉东魏看起来表面平静,内中暗流涌动,远比西魏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