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不在乎这些人是否忠心耿耿,是否始终如一。
也不在乎他们所做的事情是为了天下,还是为了自己。
先帝只是要让他们死。
就像先帝毫不犹豫地要将谢氏一族毁去。
要谢氏一族消失于滚滚长河里。
但昶陵这座城很古怪。
它好像在世界上,在先帝的手里,可先帝的眼中从没有昶陵。无论这里发生了什么,都不曾递过一张折子,而先帝亦从不过问。
——为什么?
霍皖衣曾也思索。
只是谢紫殷的死让他耗尽心神,让他疲惫难忍,他被噩梦反反复复折磨,逐渐感觉到何谓痛苦。便再也没了机会去探查这份“古怪”。
他如今得以正大光明坐在此处询问。
对上罗志序的眼睛,霍皖衣的眼底只有如幽潭死水般的空。
罗志序呼了口气,瘫坐在石凳上。
“昶陵何曾例外?”罗志序问。
霍皖衣道:“罗大人若想问,可以直说。”
罗志序道:“你究竟是谁?”
林荫下空空茶碗倒影漆黑,零星溅出几分幽光。
犹如霍皖衣望来的眼睛。
他轻声道:“罗大人,我自称霍某,我自然是姓霍。”
罗志序愣怔看他。
随着罗志序豁然起身的动作,霍皖衣抬起头,道:“罗大人明白了?”
罗志序看着他,脸色竟有些发白:“你、你是霍皖衣!”
霍皖衣颔首:“自然是我。我还能是旁人?亦或者,还有谁能如我这般?”
罗志序道:“你竟然没死。”
高大的身躯一瞬又落座而回,手肘撞在石桌上,却好似没能让罗志序觉得疼痛。
“……霍皖衣竟然没有死,”罗志序喃喃开口,“你被关入天牢,我以为你死了,可谢相又向陛下求娶你,这事情天下皆知,谁都觉得你还是会死、必然会死。”
这番话并不算复杂。
以霍皖衣的敏锐,他不会不知道这些话意,可他偏偏又要问:“为什么?”
罗志序道:“谁都知道,你在四年前杀了谢紫殷。”
霍皖衣道:“的确。”
罗志序叹道:“于是所有人都觉得,如果谢相请旨娶你,不会是为了救你,只会是为了折磨你。”
“然而让许多人都失望了,”霍皖衣浅浅笑起,“我没有死,也没有受折磨。我活得好像比先帝在时要稍微轻松那么一些。”
也只是那么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