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氏军刀小巧而锋利,花了七八分钟终于将洞口荆棘尽数割开。出口处是在山腰下一处小小的天然凹谷,有些象无愁宫建在斯蓝岛的位置。只是适逢涨潮,山腰变成了山脚,距离海面盈盈数尺。此处十几米开阔,角落里长了一棵古老的银杏,茂密的枝叶遮蔽住天空,使这处凹谷显得神秘而隐蔽。
有雪深吸一口气,心想自己真是好大胆。算了算刚才走过来的方向和路程,回忆地图上的位置,猜想这里大约就是拳拳岛了,那神秘地厅多半就在岛上的山腹之中吧。眺望前方,看到了远处的斯蓝岛,她心中一声欢呼,知道自己猜的不错。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笑声,接着有个女人说了句话,模模糊糊听不真切。她心中突突乱跳,手里的鞋子也落在脚下。循着声音望过去,见不远处有一个岩洞,洞外的芦苇丛中悄悄地泊着一艘小艇。洞口浓密的藤蔓中透出几线烛光,如果不是夜晚,又距离如此之近,几乎分辨不出那是光源。她又是疑惑又是惊慌,却好奇心顿起,怎能忍住不去。慢慢朝那方靠近,快到洞口时,忽听那女子哼了一声,接着又笑了出来,鲜活得仿佛可见那微嗔薄怒的颜色。
她犹豫一下,鼓足勇气掀起藤蔓一角望进去,这一看心口剧跳,情不自禁“啊”了一声。洞穴的面积大约相当十平方的房间,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干草,散发出淡淡的熏衣草香。角落里有一具银烛台,烛光熠熠。卓嫣然娇笑着坐起来,光裸的双足踏到干草上,足髁浑圆,趾如珍珠,肌肤鲜嫩得似要滴下牛乳来。一男子光着上身背对洞门而立,忽然间迅速转过身来,厉声喝道:“谁?”
西门有雪料他听见了自己的那声低呼,正想拔腿就逃,忽然睹见那人面貌,脑子里“轰”地一声,刹那间惊讶、鄙夷、愤怒、羞辱诸般感受一齐奔涌而至,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转眼就要炸开。她努力挪动沉重的双脚往后退去,前后不过一、二秒钟的光景,背心已被汗水浸湿。
卓思汉匆忙之中抓了件外套穿起,在枕下拿了防身的野战哨刀,小心翼翼挑开藤蔓。他戒备的表情在看清对方的瞬间僵硬了。西门有雪的出现带给他的尴尬远比惊讶惶恐来得多,很早他就知道这个小女孩对自己暗生情愫,也许因为对方太过年轻单纯,也许因为男人的虚荣,他虽然对卓嫣然情深爱坚,仍然默许了这一段暗恋的滋长。西门有雪一日不挑明,他就装一日糊涂,因此始终对对方怀有淡淡的歉疚。
他下意识收起了刀,走到小艇和西门有雪之间站住,脑子里象风车般转动,瞬间已经想好了三四种对策。他想了又想,此时西门有雪已近在咫尺,是哄是威胁还是干得更彻底,一时拿不定主意。
静谧中天上的乌云渐聚渐浓,天色变得阴冷。海上的风浪忽然间大起来,西门有雪的身子在狂风中象朵小花摇摇欲摧。
洞口的藤蔓悄然掀起,卓嫣然轻盈地走了出来,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她的全身。雷光下她未着寸缕,青丝垂肩,肤光胜雪,绰约的风姿便如爱琴海泡沫中诞生的美神。她左手提了一把黑沉沉的弩弓,笑厣如花望着西门有雪,眼光里又是垂怜又是嘲弄。
西门有雪打个冷战,忽然明白了,想也不想便纵身跳入海中。
这下兔起鹘落,卓嫣然和卓思汉都没料到。卓思汉下意识出手一抓,刚好扯到西门有雪的丝帕一角,连带她挂在项颈上的紫水晶纹章也拉了下来,随手抛在脚下,当即扑入海中奋力追赶。情急之下他忘了除去身上衣物,游起来就不太灵便。西门有雪受伤之后被建议以游泳来恢复腿部力量,她本来天分甚高,一年下来泳技大为精进,又只穿了运动短套装,单比前50米速度,已在卓思汉之上。逃命的火烧眉毛,追赶的一时还未动杀心,这一进一出就让西门有雪留了半条命在。
卓嫣然远远叫他回来,卓思汉虽然不明其意,还是依言游回。这时西门有雪已经在八十步之外。
卓嫣然轻哼一声,在弦上扣了枚银色短箭,沉静地瞄准。“全世界只有三个地方生产这种雷箭,射中目标0。5秒内爆炸,威力相当于一枚婆洲产MX…05榴弹,尸骨无存呢……”
卓思汉擦身的动作慢了下来,道:“玛雅……”
卓嫣然离开瞄准镜,回过头看他。“每次你这么叫我,不是在害怕什么,就是有求于我。”
卓思汉一根手指轻轻搭在弩臂上,“这不在当初的设想内。也许应该想一想,不要破坏了整件事情的进度,毕竟我们还没有真正的线索。”
“我以为你忘记了。”卓嫣然睨着他,嘴角扬起。“尽快,在她活着向别人吐露真相之前,你的对策也许能起作用。卓思汉哪卓思汉,女人们爱你的温柔体贴,可不是叫你用在这上面的。看看它……漂亮吗?”
藉着闪电一刹那的光亮弩箭突然射出,卓思汉低呼一声抽回手指,上面已经有了一道擦伤的血痕。摩擦造成的伤害,看起来就象是烧伤。
夜色下白色身形划水动作骤止,一个浪头打来,天地抹成漆黑一片,狂风暴雨就在这时忽然降临了。当闪电亮起时;那白色物体已经象泡沫一样消失在无边的阿波罗海上。
西门有雪眼前一片漆黑。无边的黑暗悄无声息地向她压下来,她不断地下沉,下沉,浓重粘稠的液体淹没了她的鼻息。她努力要振作起来,似乎看见一点光明,努力想抓住,想深入,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恐惧席卷而来。她的手脚越来越沉重,皮肤麻木,用尽全身力量挥动僵硬的双臂,每向前划水一次就磨掉一点信心。不知过了多久,油尽灯枯的一刻终于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ASEM】阿森,又名琥珀金,即埃及人使用的白色金子,含银量高。后成为神秘学会或团体的代指符号,古代希腊曾有某著名炼金术士团体以此为名。
04 清流
丁夜农和妻子并肩坐在橡皮艇中,橡皮艇拴在岛边小小的木码头上。五分钟的雷阵雨过后,天空越发明如洗镜。
丁夜农惬意地拂拂脚下海水道,“众生心水净,人间有清流。就叫它清流岛吧。”他就是那个造成西门集团唯一遗憾的买家,五年前从一位阿洲富翁朋友手中半买半送地取得了本岛的所有权,在某隐蔽处因地制宜搭了几间木屋,偶作度假之用。结婚十几年,妻子艾琳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领养的孤儿身上,连他这当丈夫的也忽视了,他当然得未雨绸缪一年一度推陈出新拐老婆外出旅游,以保证他的围城滴水不漏固若金汤历久弥新。
艾琳?金斯利大学时代曾主修夜洲语言文学,虽然不太认同丈夫随意篡改佛经的行为,但清流岛这名字听来挺顺耳。她微笑道好啊,悠然抱膝远望,忽然发现不远处水面有白影浮动,急忙拉着丁夜农观看。
“是鱼吧?”丁夜农咕哝着,打开电筒照过去,模糊是个白衣人从远处随波漂来。
这时艾琳已经在帮他脱去外衣,一叠声地催他救人。丁夜农迅速跳入水中,没多久便托着溺水者的后脑勺游回来。
那人的右耳后有一处很深的烧伤,刚发现的时候几乎能看见白森森的颅骨,脖颈上还有一条右深左浅的血痕。艾琳顾不得这些伤口,先给她做心脏按摩,人工呼吸,温暖四肢。不一会儿,那人咳起来,吐出许多水。但神志还不太清楚,嘴里模糊叫着什么,身上冻得直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