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照想不到孟老大如此不通情理,心道:“若是表妹允婚,我到了江阴,就与她成亲,夫妻之亲,难道不亲于你这个干娘?”
可是这些话,他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说出来。
萨老人虽是不知道耿照与秦弄玉的关系,但听了耿照的话,看了秦、耿二人的神情,也瞧出了几分,心道:“孟大嫂也是忒不识趣,人家表兄表妹,看来亦己是情投意合,你只可成全他们,怎可以将他们分开?”看不过去,当下便插嘴道:“辛大人虽然没携家眷,但官衙之中,总还有同僚眷属,使唤丫头,秦姑娘也不怕没人作伴。再说秦姑娘也不是普通女于,她一身武艺,难道还怕她不会照料自己吗?”咱们还未曾问秦姑娘的意思呢,依我说呀,他们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作主吧。“
萨老大所说的话在情在理,孟老太不觉恼羞成怒,说道:“我是一片好心。萨老大你这么说,倒像我是强留秦姑娘了。”萨老大心道:“可不是吗?我看你就正是存着私心。”但他与孟老大是初次相见,却也不便坦率地直指其非,只好笑道:“孟嫂子,你爱护于女儿那是大情之常。但这位耿相公是她的表哥,要照顾表妹,那也是人情之常。”孟霆冷冷说道:“妈,你别多说了。人家表兄表妹,当然是亲上加亲。你只不过是干娘,总是疏了一层。……”
秦弄玉眼中蕴泪,说道:“孟大哥,你不要这么说。干娘救了我的性命,医好了我的病,待我有如亲生儿女,我是感激得很。但我、我……”孟老大道:“对啦,你自己的意思怎样?是愿意留在于娘这儿还是跟你表哥?”
秦弄玉心中乱阶咐,想道:“我本是想成全表哥与珊瑚姐姐,但若留在干娘这儿,只怕又摆脱不了孟大哥的纠缠。”她刚才的语气,本来已想拜辞千娘,跟随耿照同去的,但被孟老大这么单刀直入地问她,她毕竟是个少女,脸皮薄嫩,一时间又不好意思明言心事,只觉左右为难。
正在局面尴尬,大家都在等待秦弄玉说话的时候,忽听得呜呜呜三声响箭,一长两短,盂老大面色倏变。萨老大悄声说道:“是你的仇家来了么?”
盂老太道:“这是飞龙岛的鸣镝,岛主料想下会亲临,来的多半是他的使者。”萨老大不禁大为惊异,心道:“孟家在绿林中的地位也算得是第一级的了,这飞龙岛主却是何等身份,只派使者前来,就能令到孟嫂子吃惊?”
孟老大低声说道:“这飞尼鸟主是长江两岸水陆两路的黑道大哥,这两年才崛起的,你大约还未知道。”萨老大道:“你和他有什么纠葛?”孟老太道:“目下尚未知道他的来意如何?你们暂且躲一躲吧。我不想与他结怨,倘若当真是非动手不可之时,那时再请你老大助拳。”
萨老大、耿照、秦弄玉、孟霆四人都躲进厢房,只剩下孟老太一人留在客厅。只听得她连发三次啸声,也是一长两短,啸声过后,便听得有人朗声说道:“飞龙岛使者多谢孟舵主接见。”
响箭与孟老太的啸声都是暗号,飞龙岛的使者,接江湖规矩,先发响箭通报,等待孟老太的答复,然后再进入孟家,看来己是给了孟家几分面子。
只见两个大汉走入客厅,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枝漆得通红的令箭,说道:“这位想必是孟大嫂,请你棱绿林箭。”孟老太道:“先夫已经过世,你们的岛主还未知道么?”那使者道:“孟舵主去世,你和令郎可还在啊。”孟老太道:“先夫去世之后,我也早已金盆洗手了。这绿林箭请恕我不能接下。”
那使者哈哈笑道:“孟大嫂,要改邪归正了么?但你们孟家在绿林混了几十年,说句笑话,也就等于是在绿林中有了户籍了。孟舵主去世,你和令郎也还要应卯的。岛主的绿林箭,我看你不接下也得接下。”
孟老太心中有气,但一时之间,也还未拿得定主意是否翻脸,当下说道:“不知你们的岛主传这绿林箭是为了何事?”
那使者道:“岛主已定下日期,下月初五在飞龙岛召集江南绿林道上的头面人物聚集。一来是彼此商量,金兵渡江之后,咱们绿林人物是该如何应付;二来也得推定一位绿林盟主。今天已是二十八,离会期还有七天。你和令郎可得在这两天内动身,就以这支令箭为凭,到了长江口外,自有我们的船只带领你们往飞龙岛。”
耿照在厢房里听得他们的谈话,心道:“原来东园前辈所尚未查明的那个神秘人物,与南山虎及樊通结拜的那个‘大哥’,就是飞龙岛主。南山虎私通金国,这飞龙岛主料想也不是好人。
柳女侠和东园前辈正要赶去粉碎他们的奸谋,却不知孟老太是否已知道他们的底细?且看她如何应付?“
孟老太道:“听说南山虎是你们岛主的结拜兄弟,这次盛会,他一定是在场的了?”那使者道:“不错,南舵主就是这次英雄会的发起人之一。孟大哥生前和南舵主交情不小,就看在南舵主份上,嫂子你这次也该来捧捧场啊。”要知南山虎在江南道上。
己纵横了十有余年,飞龙岛主则不过是这两年才稍稍露面的,江南的绿林人物,自是识得南山虎的多,那使者见孟老大同起南山虎,只道南山虎与孟家夫妻定有交情。
哪知孟老太却道:“你错了,我们当家的生前胆子小,只敢做些小买卖。南山虎是黑道上响当当的角色,我们怎么高攀得上?我们与他是各走各的道,素不相识!”
耿照听到这里,心道:“原来这孟老太也已知道南山虎的底细了,要不然她不会这样说的。听她的语气,似是耻与南山虎为伍,嗯,她虽是不通情理,但在这大义上头,倒也不愧是女中豪杰。”
那使者怔了一怔,道:“怎么?你们竟是素不相识的吗?然则孟嫂子又何以有此一问?”孟老太淡淡说道:“随便问问,不可以么?”
那使者大是尴尬,咳了一声,说道:“咱们还是话说回头,言归正传吧。这枝绿林箭请嫂子接下!”
孟老大冷冷说道:“我当家的生前,在江湖上也是独往独来。做的独脚强盗,从不受人号令的。我老婆子虽是无能,先夫的这点志气,还是不敢坠了。请恕老婆子不识抬举,这枝绿林箭你带回去吧!”
那使者又惊又怒,站起来道:“你,你抗不奉命?”孟老太道:“我还要告诉你们,我已金盆洗手,不再是绿林中人了。以后你们少来登门罗嗦。请吧!”端起茶杯,也站了起来,端茶乃是送客的表示。
那使者大怒道:“你这老婆子当真是不识抬举,竟敢抗命!”拿起茶杯就摔。
孟老大说道:“怎么,你们不喝了这杯茶再走吗?”说话之时,茶杯也已掷出,只听得“当”的一声,两个茶杯碰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