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脊的疼痛肆意蔓延开来,季焰远把手放到背后用力给自己按揉着。
但慢慢开始震颤的双腿让他又一次皱紧眉头,季焰远加大了手里的力度,却遏止不住痉挛的速度。他不停的大口喘着气,胸口因为痉挛的疼痛都开始憋闷。
司机被季焰远的动静吓了又踩了刹车,他把车停了下来,回过头赶紧问,“怎么了?!”
“没事儿……一会儿就……一会儿就好,继续开。”才刚一会儿,季焰远已经一后背冷汗。他的左手还在努力按揉后腰,右手为了稳住平衡紧紧抓着车门扶手。
“你这真没事儿?!”师傅又把车开动,时不时担心的回头看看季焰远,他的两条腿正不听话的乱踹着,害的他整个人在后座东倒西歪。“要不我还是停车吧?你都坐不稳了!可别待会儿……”
“我说了没事儿!……继续开!”季焰远咬着牙,深吸口气,把身体倒向车门,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平衡。他看了看这两条没用的腿,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动,可季焰远此时倒宁可他们最好永远像平时那样平静,弹跳的双腿害他连平稳的在车上坐一会儿都不行。
季焰远挣扎着努力坐稳,身体却总是随着痉挛的两条腿左右摇晃,右肩已经数不清多少次的撞向车门。他拼命的揉着后腰的肌肉,一点一点的让它们放松。
直到车停在医院门口,季焰远的两条腿才缓慢平息下来。他按住膝盖让它们安静,抬手之间却无意碰到了裤裆处的潮湿。季焰远赶快低下头,才发现黑色的裤子上有了一大片的湿痕,可能是因为刚才的痉挛把导尿管弄松了。季焰远心里一紧,悄悄摸了一□下的后排座椅,同样是一片湿热。但这一切,麻木的下半身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没用……!”他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骂着自己。
季焰远咬着嘴唇,脸上霎时羞耻的发烫。从外套里拿出钱包,季焰远抽出二百拿给司机,目光却有意无意的躲避开了他的视线,说话底气越来越不足,“对不起,不用找了,我……把座椅弄湿了……”
这句话说完,季焰远就把脸别了过去,他不敢看司机的反应,怕看到对方难以置信的嫌恶。
司机师傅转过头来瞧了眼后排的季焰远,吸吸鼻子,也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他稍稍撇撇嘴,接过钱没多说,下车去从后备箱拿轮椅。
季焰远默默装好钱包,打开车门坐上司机推来的轮椅。他能想象到司机在车里闻见味道的时候心里在想着什么,也能感觉出司机的目光在他裤子上的停留。
小心翼翼的挪上轮椅,季焰远又看了一眼出租车的后座,他刚才坐过的白色座套上是一片半透的湿迹,在他眼里,不过是全都化作了羞辱和耻笑在无声的蹂躏他的自尊。
出租司机的视线也落在同一处,“哎,刚出车没一会儿我还得收车!”
“抱歉。”季焰远拼命掩饰着他的窘迫,可那些痕迹却刺眼的暴露着他的无奈。
“得了。”司机师傅长长吁了口气,摇着头关上了车门,回身之间还是又瞟了一眼季焰远的腿。他嫌弃之中又带着一丝同情的目光让季焰远再一次了解了自己的身份,一个没用却可怜的残疾人而已。
季焰远摇着轮椅进了医院,他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司机的怜悯,大概没被他再一次破口大骂也已算是万幸。
本想赶紧去找贺蓝她俩,可季焰远无法对自己还湿着的裤子视而不见。找到无障碍卫生间,季焰远艰难的褪下了裤子,对着下半身的狼狈苦笑不已——导尿管早因为双腿的痉挛而松脱下来,也许是划伤了尿道,那上面星星点点的有些血迹,就连贴在腹股沟和腿上的胶布也都被扯开。季焰远感觉不到那里的疼,就索性撕下所有胶布,把导尿管和集尿袋全都扔进垃圾桶。他哈下腰又拽起裤子一点点的提上,季焰远扯了些纸胡乱擦了擦那湿湿潮潮的痕迹,尽管这样做可能于事无补。
坐在轮椅上看着洗手池上的镜子,季焰远才发现自己的脸色同样糟糕。将近一夜都没睡,痉挛过后的他更是疲惫不堪,而胃也在示威着,绞痛和灼烧感更显剧烈。
身体的不适让季焰远有些撑不住了,他伸手按了按额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竟然也发起烧来。
“季焰远可真够慢的。”迟俊扬拉了个椅子坐在贺蓝旁边,看了看她扎着针头的手背。
贺蓝刚才无力反抗,压着火儿一路被迟俊扬搂着肩膀进了诊室。现在躺在病房里,她倒是完全可以轰他走了,“你干嘛还不走?”
“你现在还发着烧,我也不能把你就这么扔这儿啊。”迟俊扬很清楚自己恨的只有季焰远,“一码归一码,我只是要报复季焰远,不至于牵累你。你这么一人躺这儿,我总不能什么都不管吧。”
“不用你管……谁知道你又想什么幺蛾子。”贺蓝偏过头去,宁可看着那些死气沉沉的沙发也不想面对迟俊扬这个活人。
迟俊扬许久没说话,沉默良久,才不甘心的问,“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为什么都这么喜欢季焰远?我有什么比不上他的?”
“哪儿都比不上……”
“哪儿都比不上?好……”迟俊扬冷笑一声,“可至少我想走就能走,想跳就能跳,至少我到了二十七也不会像他一样吃着吃着饭尿了都不知道,至少我他妈的还能知道自己的老二什么时候硬!”
贺蓝坐起来,瞪了迟俊扬一眼,“你他妈的……说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