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头皮毛带着血和土的野狼。
君无意难以置信的看着,心中一松,全身几乎脱力。
只听九州惊喜大喊:“苏汤圆!”猛然抬头,君无意用尽全力站起来——百尺开外,布衣的身影现于山穷路绝之处。
苏长衫施展轻功,片刻之间已赶至他身边,喝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话音刚落,肩上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气带过,苏长衫毫无防备,向前一步踉跄,整个被如铁的手臂箍住。
日光沸腾,他的四周全被血与汗的气息充斥。
“活着就好。”君无意的肩紧紧抵在他的肩上,手掌带着血的湿热按在他的背心,四个字在胸口登高一呼,千军万马擂鼓相应。
活着就好。
苏长衫看向身旁的泥土与狼尸,什么都明白了。
“松手!不要用力!”苏长衫几乎是怒喝的按住君无意,掰他的肩膀,只见他胸前的衣襟全被鲜血湿透,双手破裂沾满泥土。青山沉默,但这世间远有许多东西比语言更有力。
苏长衫眼中一热,喝道:“都过去了,放松下来……”
君无意原本体力和精神都已透支,只因救人的信念不肯放弃,在强自支撑,此刻依言放松下来,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而至,他全身一软,力竭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有人给他喂水,干裂的唇本能的向往清冽的凉意,溪水让他火灼的喉咙中好受了些,但全身还是热——太阳还不落山……君无意昏昏沉沉的意识里总觉得夏天的太阳好长,四周也很吵。
“你们都不会裹伤的吗?伤口感染高烧……”
“关殿下什么事?日头底下不流那么多汗会感染伤口吗……是谁在睡大觉害人!……”
“闭嘴……”
“你才闭嘴!……臭汤圆……”
君无意很想让他们不要吵了,但天地仍在旋转,他的意识在黑暗里挣脱不开,脸上传来一阵清凉,好像有人在擦他的脸,让高热的头疼有些微的缓解,他在这一点清凉的安抚中,渐渐又晕睡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苏长衫用浸过溪水的湿布慢慢擦拭君无意的脸,把血污擦净,将他紧蹙的眉心轻轻抚开,直到确认他睡沉了,才站起来。
九州双臂环胸,眺目远方,阿史那永羿还没有回来。
都是这个臭汤圆,让殿下去猎兔子——九州冷冷瞪了苏长衫一眼,正好苏长衫站起身来,与她眼神相对,仿佛轻轻松松看穿了她的心思:“不是我让阿史那永羿去猎兔子,是他自己愿意去的。”
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让九州真想一拳打死他。
身份尊贵的殿下,雄霸草原的可汗之子,在他问出“谁去猎兔”时,提起乌金枪就出发了。
阿史那永羿已经是天生的王者,这个布衣少年,虽然清闲随意,却仿佛能洞察人心而驾驭一切。
这世间,仿佛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没有他用不了的人。
“殿下是为着与君将军的患难之义,才会去猎兔——”九州冷傲道:“与你半点关系也没有。”
见苏长衫不理她,九州怒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样子很欠扁吗?”
苏长衫原本专心捣腾他不知从哪里采来的药草,终于无奈的扔给她一句:“你怎么和女人一样吵?”
“你怎么和女人一样矮?”九州毫不客气的回敬。
一排小鸟黑压压的飞过。
其实,苏长衫虽然不算特别高大,但也绝算不上矮——
“汉人引以为傲的汤圆,原来都是矮汤圆,不过如此,”九州斜他一眼,指着君无意:“像君将军这样八尺的身高,在突厥也再寻常不过。”
(作者注:古代一尺约相当于0。23米,八尺约为现代身高1米84)
苏长衫头也不抬的说:“你要仰视我是你的事,不用啰嗦。”
九州的傲气顿时被呛住。
世上竟有这样的人,每一个字都不浪费,言辞如刃直抵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