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寇不来,我可往!
一念至此,赵玖忽然回头看向杨沂中:“朕记得李宝本是黄河水上豪杰出身?”
“正是。”
“唤他来。”
杨沂中一言不发,即刻离去,仅仅半刻钟后,他便带着有些茫然的李宝到来。而赵官家也让虞允文将事情重新叙述了一遍。
“如何?”赵玖面露期待。
“俺也不瞒官家,此时绝难!”李宝犹豫了一下,还是拱手相对。
“为何?”赵玖一时不解。“金人应该不善水战,而且朕在东京存了许多火药包,不乏引火之物……”
李宝还是摇头:“官家……俺河里海中都去过,要俺说,水上之战固然要比汉子的水性、经验,但归根到底还是得比船,大船胜小船,船多胜船少……火药包是好东西,但没有船又如何能去偷袭小吴埽?而且小吴埽那地方臣也知道,依着臣此时来想,若要攻下来,必然要大船,因为只有大船才能在上面安装官家在南阳整饬的那种小抛石机,发射火药包,才能隔着埽堤射入港内,还要有小船决死冲入港中交战,防止敌船散开躲避。”
赵玖一时冷静了下来……他才想起来,刚刚虞允文还说,靖康之后、建炎之处,金人渐渐把控黄河河道,黄河渡船大多为金人控制。
而既然金人控制了大多数渡船,那反过来说,宋军便没有多少船了。
“而且,有船也不行,还得有好水手……照这个高个子进士的说法,小吴埽那里大小渡船都不下成百数千的,臣这里却只有一两千个水上好手,没船没人,拿什么去小吴埽偷袭?”
赵玖愈发冷静了下来。
而正当这位官家准备放弃之时,忽然间他眼角瞥见那‘高个子进士’似乎又在跃跃欲试。
“你想说话?”赵官家面色不变,心中却复又微微期待起来。
“官家,臣知道哪里有船,也知道哪里有水兵……”虞允文迫不及待。“官家现有两万御营水军,梁山泊中也有无数船只可用!”
赵玖面上不显,心中失望,李宝却是干脆失笑。
“你这进士好不晓事。”李宝抱怀冷笑而对。“俺李三是濮州人,梁山泊的实力俺比你清楚……可便是梁山好汉过来,也最多是有水手,却还是没船……”
“梁山泊有船。”虞允文恳切打断对方。“大船小船都有,张首领与我说过,加一块好几百艘。”
“俺知道,但过不来,总不能拖着几百个大小船从地上过黄河这边吧?”李宝愈发没好气起来。“莫非你想现挖一条几十里长的河,从黄河挖通济水,再通往梁山泊?你若那般做,怕是又要易一次河道了。”
“无须挖几十里,只要两里便能让梁山泊通到黄河!”虞允文并不知道什么叫易河道,但很显然他有自己的想法。“且真挖起来此时也不缺人力,更不会为金人所发觉!”
李宝还是在笑,却根本懒得理会这名只会嘴上谈兵的高个子年轻进士了。
但与此同时,赵官家却忽然怔住,因为他几乎是一瞬间便醒悟了虞允文的意思——要知道,当日花石纲便有一部分是从梁山泊过来的!走的是广济河!也就是五丈河!
而直达黄河的汴河也从东京城内穿城而过……
最近的地方可不就是两里地吗?
一念至此,赵官家面色不变,胸口却砰砰跳了起来。
“李统制的话你刚刚也听过了,作战须大船,梁山泊的大楼船,也能从那里过去吗?”赵玖面色不变,小心而问。
李宝和杨沂中皆一时不解,但却不碍着他们从赵官家话中得到了一些会意,所以此言一出,一直没表情的杨沂中微微动容不提提,李宝也是彻底严肃起来。
“新拓宽的河道,绝对足够,但水门需要拆掉。”在赵官家的鼓励目光之下,虞允文勉力再言。
熟悉东京城构造的杨沂中在听到水门二字后立即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却又有些不安起来:“官家,水门拆自然拆的快,可重建起来未必容易……若事不成,金人反而渡河,怕是要留下城防缺憾。”
“拆的快便好。”赵玖面色坦然。“打仗怎么能可惜什么瓶瓶罐罐?只是朕尚有一虑……梁山泊战船若从东京穿过,朕只要锁住水门,数百战船便不为梁山泊所有了,多少年的家底子,朕凭什么让张太尉信朕?”
这个时候,李宝方才醒悟,却是一时激动搓手:“官家,若是梁山泊大军朕能出其不意来黄河上,此事便已经成了八成!臣愿为给张大头领做先锋!”
而杨沂中、虞允文却各自欲言。
“朕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李统制也稍安勿躁。”赵玖抬手制止三人,然后扶着腰间弓箭探身向前,继续言道。“便是张太尉信得过朕,可梁山泊也不是张太尉一人的家底,他又如何让下面的人信得过朝廷?将倚之为根本的船只尽数派出来送往东京城?”
“臣愿意去梁山泊一行。”杨沂中拱手相对。“臣与梁山泊头领萧恩有过一番交往,此人是个讲义气的,可以一用……”
虞允文哆嗦了一下嘴唇,也猛地凛然正色言道:“为国家计,臣愿意再度出使,随杨统制往梁山泊一行!”
“为国家计。”赵玖说这话拔出一支箭来,然后盯着虞允文,当场折断,并将断箭掷在地上。“不管此事能不能成,朕都要先赐婚于你!不许推辞!”
虞允文咬牙长揖相对,低下头来,却是正对着那支断箭,然后几乎热血沸腾:“官家自回东京准备,臣万死不辞!”
李宝一时不解:“赐婚不是好事吗,进士如何像上刑场一般?”
虞允文尴尬一时,赶紧再度长揖到底:“臣谢过官家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