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男人稍觉满意,命令道:“你出去,帮我把那秃驴杀了。”
越千江摇头:“温嵘,别再作孽。”
持枪的男子,显然就是第一个幻境里微妙音所说的“无间罪人”、越千江立誓时所说的“吾爱”周温嵘。他大约是个皇亲贵胄,言行倨傲,料定越千江不会忤逆自己,笑道:“你不听令,往后就不必跟着我了。”
越千江站了起来,却没有转身,而是径直行至佛台前方,抬起右手,将小指伸到莲花灯的焰心里。
他的小指被烧着了,在黑暗中发出幽微的光。
他就那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指燃烧,执拗地一动不动。
周温嵘被血肉燃烧发出的微光照亮,周不渡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他的长相……竟然也跟自己一模一样!
“妈的!”周温嵘双目充血,一脚把越千江踹翻在地,又跺了两下,踩灭他小指上的火,气冲冲地来,气冲冲地去。
越千江的小指血肉模糊,但他就像没有知觉似的,远望着周温嵘离去的背影,深深叹息。
周不渡跑步向前,想把越千江看个清楚。
可他每迈出一步,周遭的青烟就更浓烈一分。
幻境渐渐扭曲,景象变得杂乱。
无数光影掠过,春夏秋冬更迭,大雨、炎阳、红叶、白雪交替,但无论周遭景象如何变幻,最清晰的焦点始终停留在一个人身上,从少年到青年,全都是周温嵘的身影,全都是他说话的声音。
“规矩只管傻子,我就教你了,谁敢说个不字?阿越,你也不必叫师父,喊一声师兄就成,把大师兄算上,整座青阳山,我就看得上你们两个。”
“阿越,你跟着我做什么?”
“阿越,我喜欢大师兄。”
“阿越,今儿是你我的生辰,我就不过了,没意思。没钱,只能给你买一个糖人,回去之后不许乱说。”
“阿越,好听吧?我想着大师兄,为他写了这首《红叶赋》,我赢了。”
“阿越,帮我把琴烧了,反正他不稀罕。剑也烧了……烧不掉?是,烧不掉,扔了,剑谱也扔了……不,你去捡回来,我舍不得。”
“阿越,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阿越,我给你起个名字,往后你就叫越千江。”
“越千江,你喜欢我?”
“你喜欢我。”
“唉……”
“越千江,你想要那管洞箫?你……会吹吗?让我试试。”
“命有什么重要的?什么都不重要!越千江,别自作多情,不论哪个将领遇险,我都会救,这次恰好是你罢了。”
“越千江,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给你指一门亲事如何?往后不必再跟着我。”
“你去帮我找一株野草,只有雄蕊,没有雌蕊的那种,也许近在眼前,也许远在琼州。”
“你想我了。”
“阿越,我这辈子,杀孽无数,唯独觉得对不起的……是你。”
“阿越,我之所有,全都托付给你了。”
“阿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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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不渡几乎被幻影淹没,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