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
他愣一刹,“快说!什么事!!”
“军区来调令了,调咱们俩到内蒙独立师去。”
“真的?!”
问完他连你的回答都不听就两手一举又一撂,在地上连着打了几个侧翻筋头,等大头再冲上的时候,他的两只手还挥举着,“太阳出来了——,呀嗬一嗬呦——,太阳出来了——,呀嗬一嗬呦——,太阳——光芒万丈,万丈光芒——”
他在地上转着圈的大唱!
“不得了,他又魔怔了。”
你陶然而又善感地望着他,自己对了自己说。
他疯够了,拉起你往回跑,一边跑一边问:“调令你看到了吗?咱们什么时间走?”
“明天,有人在团部等咱们。”
等步子放慢了的时候,你问他:你早知道了?那当然,他说,我爸早来信告我了。那——他们怎么办?你幽了声问。
他站住了。站住的他聚起瞳仁亮亮地看你,看见了映在你眼睛里得他的影像,就将目光挪开,挪到蓝天里,继续看。
“和平,还是谁也别告诉,”他象对着天说,“咱们悄悄的走吧。”
“那——,这合适吗?”
你也觉得这的确是件挺残酷的事。
“那你说怎么办呢?”他收回了目光又盯着你,“为这事我爸费了老劲了。能办到这种程度,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你理解他说的话,可连好伙伴也不告诉一声就走,太说不过去的。他像钻进你肚子里的蛔虫,知你在想什么。他拍拍你的肩膀,说:“好朋友,你别拿发过的誓当真,世界上没有不变的法则,只有机会,现在机会就在你面前,要是闹出事来,就会鸡飞蛋打了。”
你终是没有耐住这残忍的折磨,晚饭后还是去了一趟马号。你不想告诉建民你和石三儿要走了,但你想看看他,看看他在干什么?到那时你却发现,石三儿已经在那里了。他们站在牲口棚子里说话。他们一边说着,老六的手一边在槽子里的草料上搅着。看到你来,老六高兴地问:“坷垃,你什么时候探家?”
“我,我,再说吧。”你磕磕巴巴的不知怎么样对他说。
“大头和老转还有几天回来?”吸着烟的石三儿问。
“三天,”老六说,“再有三天他们就该回来了。我想等他们回来了我就走。坷垃,咱们一块走吧。”
“再说吧。”
老六发觉了你的异样,抚着大红马额头的手抬起来两手袖了,抿住嘴角看你。
“老指说了,”石三儿忙替你解围,“先紧班排的走,他们勤杂人员得等到最后。”
“那么说我也得等到最后了?”老六遗憾地晃晃脑袋。
三个小伙伴亲密地聊着天,说着话儿。可你总是发癔,想着从此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见?乱乱的心绪,就似那匹大红马被造反派打瞎了的眼睛,眇目甍然;老六侧东一榔西一棒的璞玉浑金一般,一会说回家,一会又说放心不下这些马,叨叨的言语,如那小红马的眼睛,清澈、透明;石老三的脸上始终挂着若即若离的笑,那翕动着的眉毛,微闭着的眼睑,都在透示着他是小伙伴们不折不扣的头领。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边和平紧赶慢赶终于在出殡车队临出发的那一刻赶到了干休所。一位少校拦住了他的车,问是否来参加石部长葬礼的?当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少校将胳膊一挥,要车左转再右拐到那边去编队。在一条被一搂粗的松树夹住的幽静柏油路上,排满了车辆,看不到头,司机小刘只能将车挨着最后停了。这干休所全部给参天的大树笼罩住,有松树、柏树、杨树、槐树。在边和平的记忆里,这块地方,小时候树就是这个样子。它的前面是烈士陵园,左边是动物园,再往前,就是八一礼堂了。儿时,他对这块地方印象深刻的就是这儿的树。石叔叔逝世的信儿,是老六告诉他的,那时他正在赶回伊河的半道儿上,“石叔叔过世了喔。”电话里老六的声音噎噎的。边和平听到这个消息,第一的感觉是悲痛,虽然对石叔叔的死他早有预料,但石家一日亡二人的惨厉,还是叫他惶惶得有如千钧压顶一般的透不上气。已经45岁的人了,尽有簌簌的泪水从眼睛里流出来。他没有想象石家这会儿会糟成什么样儿,他想到的是石阿姨坐在门口葡萄架下的小马扎上,吱吱拉拉地抽着纳鞋底儿的麻绳儿,梯一样比着肩的一帮孩子,团了脑袋拢成一疙瘩看石老三儿的表演。厚嘴唇说,“好汉好汉捏不碎个鸡蛋。”石三儿不信,从屋里拿出来一个鸡蛋,按照厚嘴唇吩咐的两手交叉握了那鸡蛋,真就使了吃奶的力气也没有将鸡蛋攥碎。石老二不服,说我来试试,便将那鸡蛋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