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促狭地看着我,米楚冲我竖起大拇指,千寻得意地笑着,我知道,她是在为陆齐铭的错喝彩。
但是,没人知道我心里的翻天覆地。我承认了,我终于承认陆齐铭离开了我。
四年的感情,好似被我一剑封喉,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
陆齐铭反应过来,他转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包含了太多,只是我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就看到他已经端起张娜拉的酒喝了下去。
张娜拉因为陆齐铭犯错,有点不高兴,葫芦立刻打圆场,平时洛施叫西瓜叫惯了。
张娜拉微笑着,不动声色地应承了葫芦的话,怪不得米楚不让我叫西瓜,真不好意思。
我明白,张娜拉说这话,不过是在向我挑衅,意思是,即使陆齐铭他可能因为你而形成一个习惯,但是现在依旧得为我改变。
我还没想怎么接招,米楚就替我接了上去。她对陆齐铭凉凉地说,又不是你输,你喝个什么劲啊。
陆齐铭平静地说,娜拉不会喝酒。
这时,千寻也接话上来,不会喝酒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道自己过敏,还硬要喝酒的傻叉。
千寻说这话的时候,斜着眼睛看我,我知道她说的是高三那年的事。
高三那年,陆齐铭十七岁生日,要我陪他挨个儿给在座的朋友敬酒。
我小的时候,我爸喜欢喝酒,所以他就经常倒满一杯酒后让我先尝一口。
有一次他多给我喝了半杯,我当天晚上便进了医院,全身浮肿得跟腌的泡菜一样。医生说我属于酒精过敏型,吃了几天药才恢复原貌。
为此,我妈整整念了我爸一年,此后我就再也没沾过一滴酒。
陆齐铭生日那天,看着他开心的脸,我不忍扫兴,端起酒杯就义无反顾地跟着他挨桌走。
但第二天,我便不愿起床了,因为我实在不忍心让他们看到我惨绝人寰的模样。葫芦看到我就笑了起来,他说,林洛施,其实你把脸挡上,还真跟电影明星似的。
我愤怒地掀开脚边的被子,说,滚你大爷的。
然后,我就看到站在旁边的陆齐铭立刻捂起了脸。年少时的爱情最可贵,因为你总想把自己最好最美的一面展现给对方,就像当初的我一样。我不敢想象陆齐铭看到我的模样时的心情,会觉得可怖或是厌恶。但是,我从指缝里看到他的身影轻轻地靠近,然后,就有一个怀抱将我温暖地埋了进去,仿佛我是一件稀世珍宝,接着,我听到头顶的陆齐铭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你这个傻丫头,真不要命了。
我不用抬头都能想到陆齐铭温柔如风的眼睛,所以就傻笑起来,我说,因为你开心,我也开心。
正当我陷入回忆时,却看到张娜拉柔弱却坚定地拉住陆齐铭的手臂,微笑着说,不会可以学嘛,我喝。
她说这话时,脸色有点苍白,弱不禁风的样子让我觉得我们在逼良为娼,但一看到她覆盖在陆齐铭手臂上的手,我就又恶毒地想,别说现在让她喝酒,就是喝毒药,她也是活该。
陆齐铭低着头没说话,只是反过来拍了拍她的手。
那天晚上张娜拉输得很惨,被我们折腾得喝了五六瓶啤酒,当然,我和米楚、千寻也喝过,但经年之后的我跟他们一样,喝两瓶酒跟喝矿泉水一样,轻松得不在话下。
葫芦开车送我们走的时候,陆齐铭还扶着站在路边不停呕吐的张娜拉,看着张娜拉惨烈的样子,米楚和千寻冲我邪恶地笑了笑。
我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变成小圆点,然后消失不见。
终于,我跟瘫痪了一样软在座位上,车子里开着空调,放着李玖哲的《我会好好过》——我会好好过,等你再爱我,总有一个角落,会让你想起我。
唉,又是一首失恋情歌。
我想起喝酒时陆齐铭看我的眼神,有空气一样轻淡的忧伤,里面还夹杂着一丝莫名的委屈。我突然觉得特别难过。
我转过头看着座位后面的米楚跟千寻,千寻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米楚拿着镜子在擦脸上花掉的妆。后车窗里,辉映着这座城市最大的摩天轮,它安静而缓慢地转动着,不停地变幻着各种喧嚣的灯光,就像我们如梦似幻的人生。
我望着后车窗,愣了一瞬,平静地说,跟你们说个事,我思考了几天,准备辍学。
米楚立刻举着镜子,不可置信地望着我,操,你他妈喝高了吧!刚念完大一辍什么学!
我转过头看着车行的前方,不再说话。车子陷入一片空前的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