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兰一听,一向温婉的面色沉了沉,冲着苏懿垂眸敛睑一行礼:“这几个丫鬟都是我从底下选上来的,出了这种事,也是我用人不察。小姐把这事儿交给我吧,我去把内奸给揪出来。”
碧兰不是只会说口头空话的那种人,如此一说,便
该是有十足把握了。
苏懿不禁一笑,心想道,这倒是不用自己动手了。
而且正好可以看看,碧兰的手腕如何。
迈步进门,轩辕冽正手提狼毫,在宣纸上挥墨泼洒。
他单穿一件黑色的细锦长袍,头发只简单地束在脑后,凌厉的薄唇紧抿,严肃的时候带着一股子与生俱来高高在上的尊贵冷峻。
那傍晚日光微斜,映照着他陡峭如锋刃的侧脸,却莫名地让人觉得有些温暖。
苏懿走近了一些。
他在作画,奔腾的战马扬起漫天的尘埃,森然的甲胄沾染敌人和烈士的鲜血。那厮杀的呐喊,那残破的军旗,那刀枪剑戟的光影……明明只是未着一色的黑白,却偏偏能让人感觉得出那血洒沙场的酷烈与豪壮,激昂澎湃!
苏懿突然想起岳飞的《满江红》来,只觉得那里面的字字句句,好似都是在形容这幅画的一般。
她情不自禁,念出声来:“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轩辕冽乍然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眼中神色变了又一变,终化为一抹火光,明灭跳跃。
他没说话,重新低下头去,在那宣纸空白处,飞快落笔。
莫青云那句话说得不错:字如其人。
那力透纸背的字,如疾风骤雨,如电击雷鸣,如狂刀如剑戟,如他,张扬跋扈,霸道之气勃然而出!
苏懿瞧着他,瞧着他分明的眉眼,瞧着他挺峻的身躯,瞧着他凛然的气势,瞧着他认真的神态,她莫名地,心跳漏了半拍。
这种感觉分外不妙,她轻轻地敛了眼睑,正了正心神。
轩辕冽落下最后一笔,写完之后还不忘再读过一遍,终忍不住叹一句:“好词!”
言罢,抬起头来,目光幽幽望向苏懿,眸中有火苗摇曳,火热烫人。
苏懿却避开他的视线,慢悠悠地道:“别看我,这词可不是我写的。”
轩辕冽眉心一拧,难得有些迫切:“写作这词的人是谁?可否为本王引荐一番?”
苏懿一摊手:“这就为难我了,人家都作古许久了。”
为轩辕冽引荐岳飞?那场面,想都想像不出来啊。
“能写出这种情怀的人,必定是心怀家国天下之人,不能与之一见,倒是可惜。”轩辕冽有些感慨,却不纠结,将笔放下,从书桌后走了出来,在苏懿旁边坐下。
“发生什么事了?看你一脸郁闷的样子。”
苏懿歪头有些意外地瞧着他,心头纳了闷了。
她都满脸堆笑了,他还能出她内心的郁闷?
苏懿微微敛睑,复又启开,唇角含笑:“煜王殿下说笑了,人逢喜事精神爽,我这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郁闷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恰触到他的眸光,又连忙侧头避开。
轩辕冽撩袍在软榻上坐下,语气不疾不徐:“哦?说说,遇见什么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