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崇祯皇帝依然是首鼠两端,迟疑不决。
于是便有了今日的朝会,崇祯皇帝打算再试探一下百官的意思,然后再下决断。杨嗣昌眯着眼睛思忖了好一会,这才打定了主意。北直隶之地如今力主死战的只有卢象昇的宣大军团,崇祯之所以犹豫不决,便是寄希望于卢象昇能顺利击退清军,好摆脱不得不和满清议和的尴尬境地,也就是说,崇祯还在等卢象昇的消息。
这就说明,杨嗣昌如果要说服崇祯坚持和议,就必须先解决掉卢象昇这个不稳定因素。想明白了这一点,杨嗣昌顿时有了主意。
等到崇祯剪短的开场白一讲完,杨嗣昌便赶忙站了出来,“陛下,臣有话要说!”
朝堂之上静悄悄的一片,谁都知道杨嗣昌目前虽尚未正式入阁,但却担着首辅的权位,他既然站出来,谁也不会说什么。
“宣大总督卢象昇率兵与入寇鞑虏决战,于庆都三战三败,之后屯兵于真定,臣朝会前刚刚收到鸡泽驻军送来的急报,卢象昇竟然擅自率军向广平、顺德一带后撤。臣以为卢象昇这是畏敌如虎,意欲拥兵自保,臣请朝廷降旨,撤换卢象昇至京师有司衙门治罪,并以干员替之!”
一语既出,满堂哗然,就连崇祯皇帝也是一愣。“居然有这等事情?可属实?”
“千真万确!料想战报在今日之内也必将到达京师,呈览御前!”
“卢象昇大胆!”一身冕服的崇祯皇帝勃然大怒,卢象昇出京之时,曾在御前指天发誓将万死以报朝廷,却想不到,如今坐拥数万大军竟然不战而走,崇祯皇帝如何能够接受!
“骆养性何在?”
骆养性一个激灵,慌忙从队列中站了出来,“臣在!”
“命锦衣卫速速……!”
崇祯皇帝正欲命骆养性即刻派出缇骑前往河北捉拿卢象昇入京问罪。文官队列中却忽然传出一个声音,“陛下,老臣有本上奏!”
殿中文武众人都是一愣,谁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在崇祯盛怒的时候出言打断,因此都好奇的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探寻。
人群中,慢慢走出一位同样是绯袍的文官来,约莫五十多岁的年纪,一把长须已然是白多黑少,身躯胖大,步伐移动的不疾不徐。
看清了出声的为何人,崇祯、杨嗣昌,包括众文武都是一愣。
绯袍老者便在众人的注视下来到御阶前,在杨嗣昌的身边站定,气定神闲的躬身施礼。
王承恩小心翼翼的看看崇祯,发现崇祯并没有因为此人的出现而变得愈发震怒,相反,反倒是刻意压下了怒火,向着自己点点头。
王承恩马上撩起袍子,小跑着下了御阶来到那绯袍老者的面前,凑近他的耳边,大声喊道:“贺阁老,您老可好,皇上问您有何本章要奏,尽管奏来便是!”
费了吃奶的劲喊了三遍,老者似乎这才听清楚王承恩的话语,点点头,一开口,声音便是比之旁人要高上数倍,瓮声瓮气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惹得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
“老臣今日要弹劾兵部右侍郎陈新甲!”
一句话顿时让众人都傻了眼。傻子都知道如今的兵部是杨嗣昌兼管,这陈新甲又是杨嗣昌麾下的干将,被一力推荐到兵部任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宣大军事。这老家伙吃饱了没事干,弹劾这两个红得发紫的人做什么。
杨嗣昌的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了。面前的老者他很熟悉,此人便是崇祯一朝有名的直臣,又是大明朝独一无二的“聋子阁臣”贺逢圣。乃是历经三朝的老臣子,万历四十四年的进士出身,旧历宦海,素有清名,乃是清流文官的中流砥柱。自崇祯九年加太子太保衔,升任文渊阁大学士以来,便是内阁中的一员。
由于自幼家贫因病耳聋,所以平素在内阁中并不过多的参与政务,内阁大学士的名位更像是崇祯皇帝赋予他的荣誉称号。但此人生性耿直,而且自奉俭朴,其清廉是天下人皆知的。
杨嗣昌自忖平时对其也是尊敬有加,却没想到,今天一上来,他却抢先弹劾了自己的左右手陈新甲。
“贺阁老……!”杨嗣昌嗫嚅着想要说两句,贺逢圣却是一挥手,“杨尚书,今日乃是公义,非是老夫刻意针对,这一点,还请杨尚书担待。”
如此一说,杨嗣昌却是没法再开口了,只得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听贺逢圣开始说话。
“老臣今日所上奏章,事关重大,且时间紧急,老臣未来得及与诸位阁臣商议便直接奏报上来,请皇上恕罪!”
贺逢圣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摸出一封奏疏,交到王承恩的手上,王承恩又飞奔着传递到崇祯的手中。
“兵部右侍郎陈新甲擅自发布兵部命令,命山西大同总兵官王朴自北直隶前线撤军,险些酿成大祸。老臣请陛下降旨,彻查其擅权自专之罪!”
大殿中顿时轰的一声炸开了锅。“那王朴不是战死了吗?怎么又成了临阵脱逃,河北宣大军中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怎么如此纷乱?”每个人都顶着这样的一个疑问。
贺逢圣的这番话出口,站在崇祯身后的王承恩眼中却是精光一闪。朱平安、卢象昇都没胆子解开的盖子,想不到却由这贺逢圣揭开了,贺逢圣哪里得来的消息?难道是偷偷潜入京城的那一位所为?
王承恩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看来这位前阁老大人的功力依旧啊,不发则已,一发则雷霆万钧,倒是别出心裁,竟然说动了贺逢圣来开这一炮。却不知,朱平安是否想到这些个变故。若是知道了,又该如何应对呢,这老家伙可是和杨嗣昌一样不好对付,千万莫要前门驱虎,后门进狼啊!”(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冲动的长公主
崇祯和一众文武一时间都处于失神的状态,杨嗣昌的脸色也是一片铁青,偏偏又阻拦不得贺逢圣的话语,只得耐着性子听下去。
“我大明战时阶段,向来便是以内阁着兵部统一指挥调配兵马,然此次兵部却是将命令直接下达至宣大所属的一支部队,身为宣大总督的卢象昇事前竟然丝毫不得而知,若不是临机决断的快,将那王朴以临阵脱逃的罪名铲除,一旦被士卒得知其中的不堪之处,恐怕宣大之师早就一哄而散了!”
“兵部的命令由何而下,自然是总督河北兵马的兵部右侍郎陈新甲所为。试想,卢象昇对王朴撤军置之不理,那会产生多大的影响。陕西兵马怎么办?蓟镇兵马如何自处?”
贺逢圣越说越来劲,阳光透进大殿中来,贺逢圣喷出的唾沫就像一层薄薄的七彩雾气,分外显眼。
“既是如此,那为何卢象昇不向皇上禀明此等缘故?”杨嗣昌好不容易趁着贺逢圣年老体衰喘气的当口,问了一句。
“呵呵,他卢象昇敢吗?陈新甲可是兵部右侍郎,一应指挥事务,物资供给全在他手中掌握,卢象昇便是知道陈新甲所为,又能说什么?反图遭污蔑一个抗令不遵的罪名!”贺逢圣斜眼看看杨嗣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