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不知在何时已在月华之下。
屋脊之上。
戚少商的身后。
要不是他手上挽着一口似铁非铁的焦尾古琴,戚少商乍见还以为又遇着了他自己。
不过,这次真的不是他自己,而是那个双眉如剑、斜飞人鬓、唇薄如剑、眉扬如剑、目亮如剑、笑纹如剑、高瘦如剑、雪衣如剑的那桀骜不驯的汉子。
那汉子已到了他身后八尺之遥,整个人一如一把出了鞘的剑。
剑冷。
他的笑意也冷。
但那一双冷傲的眼神,却出奇的有点暖。
也不知怎的,戚少商见着这个人,忽然生起了一种:瞬殁刹亡一息间的感觉。
戚少商看见了这个人,到这地步,已明知那不是自己,但仍然觉得对方几乎就是自己,至少,很像是“自己”。
——他几乎是看见了一个完全不是“自我”的“我”。
他看见了,有点恍惚,但没有错愕,好像那是一件早该发生了的事,只不过,他在这一刹之前还不知道何时会发生而
他第一句就说:“你跟师师的活,可是说予我听的。”
那汉子道:“我早知道你在外边。”
戚少商道:“三天前,我也知道你在外面听。”
孙公蛭道:“所以,今晚我再问一次,让你也听听在背后师师是怎么说你的。”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少,小猖只有他们两人在这月清风急的高处上才听得见。
他们可不敢惊动,一旦惊动了下边,护驾的人可蜂拥而出。那时,就算能全身而退,也必招惹一身麻烦。
所以他们继续低声疾语。
只说予对方听。
只有对方才听得见、听得懂、听得明的话,在古都古旧的古屋脊群上,他们如斯对白。
对峙。
一一也对着立。
孙公蛭的眼神转注在戚少商手中的花:
“你要送给她?”
戚少商看了看手中的花,月白如镜,梦似空华。
在他俯首看花的一刹,孙公蛭忽然觉得有些心寒,也有点心动,更有些心痛。
——不朽若梦。
月白风清。
他只觉眼前的人,像月一般的白,像月一般的亮,像月一般的冷,像月一般的做,也像月一般的温和,却又像月一般的凄厉和伤枪。
——那就像另一个“他”,在这子夜神秘的屋顶上,教他给逢着了、遇上了,邂逅在一起。
使他一时分不清:
是敌是友?
是对是错?
——是我还是他?
——是过去还是将来?
是梦?是真?
是有?
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