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陷入自我否定,开始严重质疑逃跑计划的可行性时,一声细微的抽泣随风飘来。侧耳倾听,那是压抑的悲伤。
晚秋的花枝已不再茂密,稀疏的缝隙间看到一个消瘦的背影。轻轻的绕过去,紫苏直直的盯着王爷院落的方向。
“三天后我就走了。”他没有看我,依旧盯着前方,难道是想再看王爷一眼?
“你想见王爷吗?”虽然见一面的结果也许更糟糕。
“不,见了我就后悔了。”他微微的低下头,脖子的曲线优美纤细,我见犹怜的一个漂亮青年。可是,我对他这种感情完全不理解。在花里胡哨的情诗,丹青和琴瑟齐鸣下,是王爷玩够了把他甩掉的事实,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不会看不清。
“我不要听到他亲口对我说出绝情话,我想把对他的记忆就停留在最美好的那一刻,没有后来的怨恨和利用。”紫苏突然笑了起来:“我不是被王爷抛弃的,我是要替他去笼络九王爷,我要帮他成就大业。我要用尽手段,当一个他部在祥亲王身边最好的棋子。”
虽然一口一个“我”来强调自己,有逞强的嫌疑,但是能说出这番话来,也得足够坚强。“你能这么想很好,别人劝一百句也不如自己想得开。”
“我现在是不得不想得开啊~”紫苏自嘲的叹了口气,秀美的眼睛一溜看向我:“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你吗?”
“因为我特别能装孙子?”
“哈哈,”紫苏轻笑,刚才的泪水还挂在眼角,转瞬间神情轻快的仿佛换了个人:“小笨蛋,是因为王爷喜欢你,我吃醋呢。”
我陪着干笑了两声,这话说的,愣是把我噎住了。
紫苏凑近了些细细的盯住我看,“不愿意?”
“唔……”
“两个选择,死扛到底或者立刻缴械投降。他是个极有耐性的人,如果你觉得自己比不过他的韧性,趁早主动洗干净躺床上去吧,这个我有经验。”
看着他大剌剌的拍打我肩膀的手,我从心底感叹一声:“大哥,你牛!”
“这不是牛不牛的问题,不要给他侵略你的心的机会,趁着还没迷失自己,把他想要的给他吧,否则会变得跟我一个下场,”上下打量我一眼,顽皮神色浮现:“也许还不如我。长的这么丑,又矮,又笨,哪儿去再找个十王爷十一王爷的来接收你啊?”
紫苏这张嘴简直是……只能再次干笑。
“真不甘心啊~”紫苏遥望着那片黑暗中的院落,银色的月光把屋顶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影,“如果不是赶上这个节骨眼儿,他是不会把我送出去的。”
“别想太多了,这几天你抓紧时间收拾东西吧,明天我跟你们管事打个招呼,免了你的差事。好好修养几天。”
紫苏点了点头,“想不到最后我竟然要借你的光。”
“行了行了,别假客气了,以后我混不下去没准还得投奔你去呢。我这是提前溜须,有目的的。”
“哟,怎么脸还红了?”紫苏笑着又贴近了一些,“人家一句谢你都受不住,这么薄的脸皮可怎么在王府混啊?不用说以后拍你马屁的那些人,单是王爷随便几个手法还不把你羞死。”
“去去去!”我跳开一大步:“一点正经都没有,不跟你扯蛋了。”
走出三四步又被他叫住:“甘草!谢谢你。”
等我来到王爷屋里时,晚膳已经结束了。正要暗自庆幸,茯苓无奈的跟我说:“王爷叫你去书房伺候。
这几日敏夫人的老爹突然在王府进出频繁起来,根据我在邓春秋那得到的朝中大臣们的信息来看,这位户部陈侍郎颇有经济才华,而且为人老练精于世故,可惜生不逢时,偏赶现今的户部尚书袁曦是老油条中的战斗机……
王爷应该是在忙着和西洋通商的事吧?接连几天陈侍郎都在晚上来府中与王爷深谈。我以为今天也是这样,结果到了书房才发现,只有王爷一个人。
“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王爷没有停下手中的笔,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
“一下午耗在库房那清点东西,收库的时候两件白玉碗对不上耽搁了。回来的路上,又遇见了紫苏和他聊了几句。”
王爷低着头手上没有一丝停顿,“都聊什么了?”
“也没什么,听他说三天后就出府了。”犹豫一下,我突然想起紫苏的话,在刚才听他说的时候就有一刹那的熟悉感,脱口而出:“他跟我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纳兰性德的诗词,在紫苏说想留住对王爷最美好的记忆时,“人生若只如初见”这一句就冒了上来,现在顺口背下去,“却道故人心易变”竟然无比贴切。
王爷停下了笔,思索着重复了一遍,微微一笑:“难得他落魄到这种境遇诗词上反而精进了。确实颇有味道,好诗。”
废话,这是纳兰性德的诗啊!我有点后悔自己的嘴快。能想起这四句还是因为以前的一个女同事,疯狂崇拜纳兰性德,经常用这个古代满族男人的文韬武略来鄙视我们一众现代衰哥。
这首诗的后四句我却是记不得了。不是没看过,只是,心思从来没放在这些浪漫的不切实际的东西上而已。
“您只是觉得诗好?”一丁点都没有想过那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