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薇柔和一笑,“下得苦功夫并没有白费,本事只有学了,才算是自己的,当世之人谁不晓得八阿哥胤禩的才华?无论是太子爷,还是皇上,他们都是有数的。”
胤禩喉结滚动,云薇打开裹着细针的红绸缎,手指在红绸缎中翻飞,红色趁得她的手指似玉一般晶莹,胤禩移不开视线,无一不完美的云薇无法坐在后位上,接受命妇的朝拜,尊贵的皇后朝冠戴在云薇头上,是何等的尊荣?他给不了云薇最好的,给不了。
云薇不清楚胤禩这么一会儿便想到皇后朝冠上去,云薇从不曾想过做皇后,那个位置太高,太耀眼,责任也太大,云薇从不喜欢那个位置,她的肩膀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
云薇捻起细针,准确的扎在胤禩手上的穴位,这种方法是云薇从一本古籍上看见的,找了几个下人实验练针了好久,准确无误之后,才敢给胤禩施针,“您看着皇上哪都好,实话说我是看出不好来。”
胤禩信任的由云薇摆弄,不是第一次,本来胤禩还抱有希望,时间长了还接受治疗,不过是不想让云薇伤心,“为何这么说?执掌天下,唯我独尊不好吗?”
“您看皇上过得好吗?说句大不敬的话,除了天子的尊荣,皇上身边还余下什么?弱水三千随君取用,后宫的娘娘们不少,真正让皇阿玛惦记的是谁?”
“为昏君倒是畅快了自在了,但江山社稷全毁了,当明君?似皇阿玛这样的千古明君,其中的辛劳又有谁看得见?”云薇小声嘀咕:“儿子少了怕后继无人,儿子才学不出色怕再出昏君,儿子才学出众,他也怕???”
云薇垂眼不敢看胤禩,多年的教养不准许说对康熙帝不敬的话,胤禩沉思片刻,似有所感悟,眸光有神“祸起萧墙?是祸起萧墙吗?”
“别动,别动。”云薇心一颤,手一松施针差了,血珠冒出来,“你看,你看,扎偏了,疼不疼?”
云薇擦拭胤禩手上冒出的血,她无法回答胤禩的话,胤禩反握住云薇;“爷早就应该看清楚,皇阿玛是怕祸起萧墙,又怕太子平庸无法继承祖宗基业,才会???才会不停的试探,再好的教导,也没亲身经历好,是皇阿玛挑起了兄弟们野心,是他让爷觉得有希望,有希望,其实不过是他的???他的棋子,争,争什么争,爷从来就不曾入皇阿玛的眼,他给了厚重的赏赐,不仅仅是出于愧疚,而是奖赏,是奖赏爷去找太子的麻烦,奖赏爷的野心,奖赏???”
胤禩面容狰狞,一脸的激愤,多日冥思苦想的疑惑,在这一刻豁然开朗,这些年他被康熙皇帝的称赞,被朝臣的拥护迷花了眼,只看道眼前的风光,却忽略了高高坐在宝座的皇阿玛眼底的冷然蔑视,胤禩自认为自己是太子的人选,可他的根基还敢不上冷面的四阿哥,朝臣的拥护算什么?官当得再大也是皇上的奴才,惹皇阿玛不高兴,顷刻间就会摘掉顶戴。
胤禩手搭在云薇肩头,将她搂紧怀里,“除了你之外,这么多年爷什么都没剩下,爷的一切全都是浮萍,皇阿玛说拿走便拿走了,现在爷不中用了,皇阿玛便想起了老十四,他在走爷以往的道路,他也是个傻子,皇阿玛最最看重的儿子,最在意的儿子只有一个,元后嫡子太子胤礽。”
“其实皇上最在意的人,不是太子,是大清江山,是他自己。”云薇靠着胤禩,用自己体温柔顺温暖胤禩逐渐冰冷的心,轻声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我听阿玛讲过,当明君的为了江山可牺牲一切,太子爷若不适合继承大统,皇上随时都可以为了江山换人,父子之情来比不得江山重要。”
第一百四十六章
和云薇谈过之后,胤禩闷在房中,不是饮酒抱怨,颓废落寞,似参禅一般的坐着,静静的回忆以前发生的一切事儿,胤禩是皇子,不会云薇说什么,他就会相信,云薇的话点醒了胤禩,不再自怨不平,寻找蛛丝马迹反驳云薇,他不是被康熙当做棋子摆布从未有机会的皇子,可越想胤禩看得越清楚,他从来就未有过机会,胤禩对于康熙不可能没有怨恨,但冷静下来的胤禩认真想过,如果他处在康熙的位置,他也会采用和康熙一样的办法,用皇子制衡磨练太子。
刚开始时,云薇怕胤禩受不了打击,怕他出事,还曾偷偷的去看过,后来胤禩不仅仅苦思,还让府里的小厮去外面打听消息,胤禩不再隔绝自己,开始了解外面的大事,云薇看了几日,胤禩有时会翻书,有时写字,有时发怒,有时大笑,这一切都显示着事情向好的方面发展,云薇放心的命人好生伺候胤禩,便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养胎,该说的都说了,胤禩是聪明人,他自己明白过来。
云薇有孕后遭逢了木兰围场那般凶险的意外,回京还要看着安慰胤禩,在医书中找寻治疗胤禩手上的药方,直到现在云薇才算彻底的放松,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以往强压住有孕后的不适,现在全都找上来,云薇整日的病恹恹的躺在榻上,毫无精神的模样,跟往常镇定自若处变不惊的八福晋相差甚远。
近身伺候的林嬷嬷等人听命于云薇,不敢将她现在的状况告诉给胤禩,云薇总是这般有气无力的林嬷嬷担心生产时会出意外,无法顺产。林嬷嬷借着由头悄悄的回了一趟公爵府,将云薇现在的状况告诉给忠勇公爵夫人富察氏知晓,富察氏没听完林嬷嬷的话,将桌子拍得啪啪直响。
“来人,准备马车,我亲自去趟八阿哥府。”
“您去劝劝福晋也好,奴婢瞧着福晋真真是心疼。”林嬷嬷擦拭眼泪,怕富察氏太过愤怒,解释道:“福晋性子随了您,最是要强的,八爷有遭了大难,福晋不想让外人瞧笑话,好多事窦埋在心里,都是福晋自己担着。”
“强刚易折,她只顾着面子硬挺着,还不是自己找罪受?我当初可不是这么教她的,真真是死心眼儿的丫头,和老太太像,却将我教得忘得干净。”
富察氏收拾整齐坐上马车直奔八皇子府,现在不同以前,八阿哥手受伤之后,富察氏不用再避会,直接登门看望女儿,不怕人议论,也不会给震慑西北的丈夫添麻烦。其实荣轩回京述职时,曾私下和富察氏说过,皇上既然还让他震慑西北,并未夺了兵权,明面上是信任荣轩,其实是康熙有足够的把握能拿住荣轩,胤禩能成事的机会并不大,富察氏深以为然,以往看望云薇时话里话外提点云薇,就怕落在头上,云薇反应不及。
富察氏扶着马车扶手,现在看来云薇是理解了她的意思,可她却把自个儿的身子弄得虚弱,富察氏气愤之余更多的是心疼,低声自问:“是不是我教错了?”
坐在富察氏身侧的齐嬷嬷道:“谁不晓得八福晋是好的,就连皇上都称赞着,许多福晋夫人都打量着公爵府,专等着选秀。”
齐嬷嬷说得是成武的两个女儿,大的今年八岁,小一点的六岁,富察氏叹道:“外面人看得好,她就真好了?云薇就是被贤惠的名累的,什么都往身上背,公爵府,佟家,八皇子府面面俱到,得了称赞累垮了自个儿,我早就应该骂醒她。”
马车从角门进了八阿哥府,富察氏扶着齐嬷嬷下了马车,直奔云薇的院子,一路上八阿哥府上越是井井有条,富察氏越是担心有孕的云薇,富察氏也是主持中馈的当家太太,荣轩刚刚封为公爵发达时,饶是富察氏能干,也累了个半死,好不才理顺,公爵府比不得皇子府,再加上胤禩受伤这么大的事儿,府里的人人心思动,云薇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外人的看冷眼冷语,还要处理府里的奴才,重了会说八阿哥暴虐,影响名声,轻了也压不住,富察氏后悔没早来看望云薇。
“夫人安。”丫头撩开帘子,富察氏走进屋里,云薇早就接到富察氏进府的消息,见到富察氏,起身相应,富察氏快走两步,按住云薇的肩头:“躺下,躺下,谁让你下地的?”
云薇身子一软,靠在富察氏的怀里,虽说她是弘昭的额娘,但在富察氏面前,她永远是女儿,一直强撑着,云薇也会累,也会想要有人依靠,想要诉苦,这些话不能和胤禩说,即便再苦也得笑给胤禩看,不能本就因手伤而苦闷的胤禩再因为自己而烦心,唤道:“额娘,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