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仇仙子柳眉一挑,悠然道:“我只说开启墓门之事交由我来负责,可没答应要自己叩头。这小子要是不愿磕头,那也成啊,我就找块石头慢慢地敲。敲上十年八载的,多半也能进去了。只是等到那时,也不知新娘还健不健在?”
“好一个厚颜狡赖的老妖精!”流沙仙子又气又恼,格格大笑道,“也好!再过片刻,公孙婴侯便要取龙女为妻啦,你可千万别打破醋坛子往肚里吞……”
拓拔野听着二女唇枪舌剑,心乱如麻,凝神扫望,果然瞧见墓前的石地上隐隐有几个凹坑,当是长年有人跪拜所致。
心想:“只要能救出雨师姐姐,就算向天下人叩拜又有何妨!”热血上涌,大步上前拜倒,“咚咚咚”接连磕了九个响头。
二女齐齐一怔,想不到他竟二话不说,当真便朝仇敌之父叩拜。流沙仙子心中莫名地一酸,旋即涌起一阵温柔怜意。
拓拔野叩完第九个头,只听“轰”地一声,山摇地动,积雪迸飞,那石墓正中陡然开裂,红光爆舞,冲起一道百丈来高的熊熊烈焰!
三人呼吸一窒,衣袂猎猎鼓舞,险些被那气浪刮得站立不住,那歧兽、祸斗尖叫怪吼,象是兴奋,又象是恐惧。
过了片刻,火光收敛,落雪飘摇,横峰上又恢复了宁静。
那石墓则已裂开一个半丈来宽、一丈来高的洞门,红光吞吐闪耀,象是一个伏地蹲踞的凶兽,张开血盆大口,择人而噬。
拓拔野此刻已殊无畏惧,就算明知下方是龙潭虎穴、火海刀山,也要拼死闯上一闯。当下昂然起身,大步踏入墓中。
热风扑面,口干舌燥。甬道狭窄斜长,蜿蜒而下,石壁上悬挂着一盏盏暗紫色的“龙石涎灯”,红光跳跃,异香扑鼻,显得静谧而又诡异。
流沙仙子叫道:“拓拔小子,小心脚下的蛊虫!”生怕他有所闪失,领着那歧兽,抢身尾随其后。
方甫进入,身后“嘭”的一声闷响,墓室业已紧紧闭拢。
流沙仙子一凛,忽觉不妙,回头望去,哪里有火仇仙子的身影?惊怒交迸,顿足失声道:“糟糕!中了这老妖精的计了!”
话音未落,一阵炽烈狂风迎面冲涌,灯火摇曳,明暗不定,耳边只听见公孙婴侯的笑声嗡嗡乱震道:“小妖精,现在才知道中计,不嫌太晚了么?十六年前我便告诉过你,终有一日,我要让你葬身谷底,永世不能超脱!”
鬼影珠幻光闪耀,映照出拓拔野、流沙仙子恼恨懊悔的神色,各族群雄虽不听见声音,但辨其唇语,也猜到了大概,一时惊怒交加,纷纷破口大骂,悔不该轻信淳于昱。
一些性急的火族游侠更是怒斥南蛮妖女奸狡狠毒,背信弃义,被旁边的人接连肘击,想起火神在侧,这才急忙将问候其祖宗的话语吞回肚内。
祝融面色惨白,一言不发,原以为昨夜之后,父女之情、家国之恨都能渐渐弥合,不想这一切竟只是女儿为报私仇,勾结公孙婴侯所设的圈套!心中悲沮苦痛莫以言表,霎时间竟象是老了十岁一般。
烈炎心下黯然,朗声道:“火族、南蛮数十年来仇隙太深,绝非一朝一夕所能弥补,大家也不必苛责淳于公主了。当务之急,是速速设法救出龙神太子与流沙仙子,再一齐讨伐公孙婴侯,解救龙妃。”
众人轰然附应,义愤填膺,寒荒国的众勇士最为激愤,纷纷翻身上马,就欲向皮母地丘冲去。
当是时,忽听骨箫高吹,凄厉入云,皮母地丘上空轰然冲起黑压压的一大片凶禽飞兽,尖吼怪嚎,如滚滚乌云,朝着众人压卷而来。
几在同时,又响起一阵似有若无的巴乌蛮笛,大地微震,隆隆作响,似有千军万马正朝此地狂奔而来。
盘旋上空的飞兽军齐声惊呼,纷纷叫道:“陛下,南边来了好多南荒凶兽!”
姬远玄抓起千里镜,朝南望去,烟尘滚卷,如狂潮推进,隐隐听见兽吼如浪,越来越响。略一推算,至少有数万凶兽,奔在最前的,赫然是昨夜所见的长右、合窳、猾褢等妖兽。
众人大凛,霍然醒悟。火仇仙子驱使这些兽群,绝非是为了与公孙婴侯的鬼军交战,而是为了从后方突袭各族援军,形成包夹合围之势!惊怒之下,纷纷大骂,弯弓拔刀,便欲与这些妖兽决一死战。
姬远玄骑乘三眼麒麟冲天飞起,高声道:“各部听令!飞兽军凌空北向,狙击所有从皮母地丘飞来的妖禽;兽骑军排为三角阵,保护好各族游侠,不得号令,不许擅自出击!”
土族大军轰然应诺,声浪如雷。
霎时间,八千飞兽军冲天飞卷,分列三层,在空中排成梯形战阵。
三万土族兽骑旌旗猎猎,迅疾有序地排布成巨大的三角战阵,箭上弦,矛朝外,动也不动,气势森然。
群雄士气大振,当下也在各族首领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列阵迎敌。呐喊如潮,鼓号齐鸣,大战一触即发。
狂风猎猎,祝融骑乘双龙凝立空中,听着那悠扬婉转的巴乌声,心中裂痛悲楚,宛如刀绞。想不到三十多年的祈祷悔责,仍然不能避免父女疆场相决!
然而此时此地,纵然他有千思万虑,也无从选择了。当下徐徐从怀中取出“赤龙骨笛”,斜依唇边,只等兽群再近一里,便吹奏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