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永业要是还没成家,他这一走还不要紧,可他离家前一年刚娶了邻村高店村宋家的长女,宋氏为他生的女儿尚在襁褓里。这就苦了这对母女,娘儿俩日夜盼他归家,赵永业却始终杳无音信。宋氏倒也坚贞,虽然苦等赵永业不归,还是默默为他守了十八年,她娘家人不知劝了她多少回,让她改嫁,可她愣是没答应,继续留在老赵家侍奉公婆,抚养女儿。街坊四邻,没有一个不敬重她。
按理说这样的好儿媳妇,别人家是求也求不来的,可偏偏遇上了赵乔氏这样的孤拐脾气:她觉得儿子离家不归完全是宋氏不贤,命中克夫;宋氏生的小丫头更是不祥,命中克父。于是动辄迁怒娘儿俩,三天两头儿便无理取闹地骂上一顿。
就拿今天来说吧,赵永忠一家去了镇上,老赵家能干家务的就只剩下了赵乔氏、赵成青和宋氏母女。赵乔氏是个只肯动嘴的,赵成青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大家子的活计都压在了宋氏娘儿俩的身上。娘儿俩天还没亮就爬起来烧水做饭、砍柴喂猪,忙得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饶是如此,赵乔氏还是满腹不满,见娘儿俩忙得团团转,她也不去搭把手,就坐在一旁冷眼盯着看,还时不时在鸡蛋里挑骨头。这不赵乔氏忽然现换下的脏衣服还放在盆里,就把提着猪食要去喂猪的宋氏揪住,一顿臭骂。
宋氏虽经常无故挨骂,却没有半句怨言,总是逆来顺受,任劳任怨。今日也是如此,宋氏并不分辩,柔顺地低下头,低声道:“娘,是我不好,我喂完猪就去洗。”
赵乔氏见宋氏这低眉顺眼的样子,越地趾高气扬,正要出声再骂,忽然看到赵永忠一家回来了,不禁脸色一僵,多少有点心虚,便住嘴没再骂下去。
可当赵乔氏仔细一瞧,现赵四娘竟好端端地站在那儿,登时又生出了底气,瞪着姜氏骂道:“没事儿拿个小丫头片子当幌子,跑到镇上逍遥自在,见天不着家,留着一堆活计等老婆子我干呢!”
姜氏见状,忙对赵乔氏赔笑道:“娘,这两日辛苦您了,您好生歇着,我这就去洗衣服。”边说着边弯腰去取地上的洗衣盆。
只听砰的一声,赵乔氏一脚把洗衣盆踹开。正低头拿盆的姜氏一阵错愕,忙抬起头来看向赵乔氏,却被她指着鼻子骂道:“如今这世道,黑白都颠倒了,婆婆是奴才,媳妇是祖宗。让洗个衣服还得婆婆三催四请,还真把自个儿当成祖宗了!”
赵乔氏到底讲不讲道理?姜氏已经动手要洗衣服,是赵乔氏自己把盆踢开,现在还冤枉姜氏不肯干活。赵四娘虽然通过原身的记忆,已经知道了赵乔氏是个刻薄成性的老太太,有了些心理准备。可真当她身临其境看到赵乔氏胡搅蛮缠时,还是觉得气愤难当,替姜氏感到憋屈。
这时赵四娘瞥见赵三娘一脸怒气,想要冲上前去和赵乔氏理论,忙伸手一把拉住了她,对她摇了摇头。
现在已经是傍晚,下地干活的村民66续续归家,在外逗留的媳妇也得回家做饭,时不时有人从老赵家门前经过。听到里面的吵闹声,已经有好几个人停下脚步,站在门口看里面出了什么事儿。
这事儿确实是赵乔氏无理取闹,可外人不一定清楚。赵乔氏骂媳妇不算什么大事,可孙女上前去和祖母较真儿,传出去了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赵永忠见姜氏受委屈,看不过去,忍不住替姜氏分辩道:“这几日为了四娘的病,确实是疏忽了家里的活计,可孩子他娘也不是成心的……”
赵乔氏见儿子不帮自己,反而替姜氏出头,怒火高涨,高声骂道:“好哇,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啊!”说罢,一把扯住赵永忠,用脑袋去撞儿子的胸膛,边撞边骂:“你个不孝子!”
姜氏和孩子们见了忙上前去拉赵乔氏,好不容易拉开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赵乔氏索性坐倒在地上,又哭又闹,大声嚷道:“我生了个不孝子啊!”
这时一直睡在房里的赵成青冲了出来,一把推开了想扶赵乔氏起身的姜氏,把姜氏推了个踉跄,险些跌倒。
赵成青冲兄嫂吼道:“你们做啥?想要逼死咱娘哪?”
赵乔氏见女儿出来帮她,越来了劲儿,作势要用头撞地,高声喊道:“我不活了,生了这样的不孝子,不如死了算了!”
眼见闹得不可开交,门口的人也越聚越多,赵永忠和姜氏对视一眼,双双无奈地给赵乔氏跪下,哀求道:“娘,是咱们错了,您消消气吧!”夫妻俩很清楚赵乔氏闹成这般,就是为了昨天他们背着赵乔氏去请郎中,又自作主张送赵四娘去镇上看病。现在只有给赵乔氏下跪认错,做小伏低,让赵乔氏拿捏住自己,她的气才能消。
赵三郎和赵四郎见爹娘跪下了,虽是万般不情愿,还是跟着跪了下来。
而赵三娘从进家门直到现在,几番忍不住就要冲上去和赵乔氏理论,都被赵四娘硬拉住了。现在迫于形势,居然要去给赵乔氏下跪赔罪,赵三娘如何受得了?只觉满腔怒火烧得自己心肝肺都疼,双手气得抖,双目更是一片血红。
这时只见赵成青眼光斜睨过来,含着无限的挑衅,似乎是在说:让你犟,到头来还不是要给我跪下来认错。赵成青还记着昨儿个赵三娘用那种轻蔑的眼神看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报仇了。兄嫂给赵乔氏下跪,赵成青居然不避开,就守在赵乔氏身边坦然接受。
赵四娘一直拉着赵三娘的手,自是能够感受到赵三娘的怒气,又看到今生的家人跪成一片,心里更是悲愤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