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早知道人家在你心里比你老公强!”冯连发酸酸地嘟囔,“人倒霉,养条狗都帮着别人咬自己!”
“老冯,你怎么回事!你这话还有没有一点人味儿?”张宁惊讶地望着冯连发。张宁知道冯连发一直就对他们那段恋情耿耿于怀醋意浓浓,但从来没有吐露过,今天第一次说出口来。
冯连发冷冷地哼了一声:“他说我不懂人情,不是汉子,你也说我没人味?我倒要问,不是藕断丝连,你干吗那么急着要找他来家里?不是狗扯连裆,你怎么跟他一个鼻孔出气!”
张宁啪地把筷子一摔,站起来指着冯连发:“冯连发,你不是个男爷们儿,脏心脏肺,捏酸吃醋,糟蹋自己老婆!”
冯连发忽地站起来,像在戏台上怒视叛徒王连举,怒冲冲地瞪眼盯着张宁:“你,你说什么?”
团政委第五章(12)
麻子忌讳说坑,秃子讨厌说灯,冯连发有什么毛病,害怕说什么,张宁最清楚。平时说话一直很注意,床上床下不敢稍有刺激。今天急不择言,一句不是男爷们儿的话出口,马上后悔了,不无歉意地望着冯连发:“噢,我……”
“我不是男爷们儿!你找男爷们儿去!”冯连发没等张宁歉意的话说出口,哗啦把桌子掀翻,咕咚又仰到沙发上。
人所谓心胸大小,跟生理差异无关,其实就是个心态问题,思维方法问题。淡泊功利欲念,坦对世事沉浮,上善若水,超然物我,心胸自然豁达宽广,就是布衣菽食劳力劳身,也活得轻轻松松洒洒脱脱。得失戚戚于心,荣辱念念在怀,事事争逐,斤斤计较,就会背负沉重,心思太累,琼楼绣床也睡不安稳。
冯连发个子不小,心眼儿不大,演李玉和、杨子荣那么多年,“狱警传似狼嚎迈步出监”、“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的胸襟一点也没学来。把什么事都看得很重,翻来覆去琢磨个没完。平原县老乡他提干最早,现在有人跑到他前边去了,觉得面子难堪,过去一直充当召集人的同学老乡聚会都不参加了,一块儿开会没办法也不凑群儿,成天琢磨要把这一级赶齐给他们看看。在政治处主任位子上三年多了,别人叫他一声老主任疑心是讽刺,说话声音大点觉得人家不尊重。
听人家说,生命在运动当官靠活动,他提了烟酒,背上雁栖特产虹鳟鱼、大杏仁、西洋参什么的跑了不少门子,老是不见动静,就琢磨着可能是“力度”不够,又加码为毛毯、床罩之类的东西,还是不奏效。小豆油灯时间长了还点下钱去了呢,别看这些东西不起眼,次数多了也撑不住啊!按说像他们这样双军人之家,该是部队里的富翁了,有点积蓄这一两年都折腾进去了,心疼得不得了。又听人家说,年龄是个宝,学历不能少,而且有的领导答应帮忙,但弦外之音也说他初中学历低了点儿。那好,弄学历!一狠心发奋参加自修大学考试,原以为这还不是手到擒来嘛,可是连续考三次,一门哲学没拿下,还叫那个螺旋式上升转腾得晕头晕脑,叫那个波浪式前进颠簸得找不到北!偏偏他最嫉妒的两个老乡——姜海河和309团老郭,两年17门课全过了,跑到怀仁堂参加毕业典礼,电视台《新闻联播》都上了影儿!他又琢磨着后悔了,不该弄这个,不去考没比较,你说冯连发比他们差,有什么尺码衡量?这一考,不就把差距摆明了吗?咳,搞学历的路子千条万条,怎么就跟他们一起掺和这事儿啦!
劳力强筋,劳心损精,人不怕身体累,就怕心累。特别是年轻人,出劲儿长劲儿,粗活儿细活儿床上活儿,乒乒乓乓干一顿,一觉儿醒来更有精气神儿。有事儿没事儿瞎琢磨,攀长比短耗心思,那是最伤身体的。
按说冯连发三十七八岁,应该说正是阳刚十足的年龄,由于常年精神压力过重,却得了一种怪病,刚一据枪瞄准就缴械投降。病因是死要面子,得了病更加要死面子,说什么也不到医院治疗,张宁只好悄悄陪他到处找民间郎中。一个祖传老中医说,这病叫做“望门哭”,是思虑过重精血耗损所致。苦药汤子天天喝,六味地黄丸、参茸强肾膏常年不断地吃,羊腰子狗鞭也想着法淘换。然而这种病,光吃补药不行,心理调整不好,越来越没信心,越来越疲软,后来连枪都端不起来了,近三四年,床上夫妻生活连形式过场都走不成啦。张宁倒是没抱怨过,还总想着法儿安慰他,可是冯连发心里这个包袱分量不轻。有一次在车站等车,本来想买本“非法出版物”消遣一下儿,反倒给他平添了心病。一篇题为《红杏出墙谁之过》的故事里边女主人公出墙,正是老公阳痿不举,耐不住寂寞有了外遇。这让他本来就不安的心更不安了。心想,研究生也好,主任医师也好、科主任也好,毕竟是三十如狼的年龄,当女皇的也有生理需求啊!他开始特别在意张宁的接触面儿,张宁在师部医院工作时间长,熟人多,他心里不踏实,院长的命令都下了,还是坚持让她随调到了208这个山区野战医院。心里想的是,换个地方,你认人儿也得有个工夫吧。赶上张宁值夜班,他也一晚上不得闲,又送衣裳又送被子,变着法儿地不知要去“关心”多少次,比值夜班的人还累。去年闹了个笑话,张宁和一个叫王赫的人有一项合作研究成果获奖,他坐不住劲了,悄悄跑进城转着弯子打听,跑了好几趟才弄明白:王赫者,军事医学科学研究院研究员,一个叫了个男人名字的白头发老太太!
团政委第五章(13)
没想到刚踏实一点儿,听到姜海河调307团的“好消息”,心又揪起来了,而且这次揪得程度、感受跟往常大有不同,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了。狼靠到羊圈边上来了,这比什么不闹心!
醋意比失意、比妒意重得多。
冯连发哗啦把桌子一掀,张宁心里反而释然了。
多少年了,冯连发戏台上戏台下好像都是在演戏,无论在家里在外边,就是夫妻之间也是一样,总把自己包裹得很紧,情感抑郁得很严,心思埋藏得很深,从没有过这么阳刚的举动,这么像个男爷们儿一样的宣泄!
她好像不认识了似的,怔怔地看了冯连发好一会儿,突然站起来,上去抓住他两臂:“老冯,站起来,男子汉就该这样,敢说敢做敢宣泄!”
这个举动让冯连发大为惊愕!反而木然了,怔怔地说不成话了:“你……我……”
张宁推着他往里屋走:“什么你了我了,洗澡,上床休息,今天你肯定能睡得好!我来收拾这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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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政委第六章(1)
1
“嘿,你们倒清闲,跑到野外观光来了。”姜海河在操场边树林里找到了王兆奎和金磊,老远就嚷。
王兆奎停住脚步:“皇上沉得住气,太监闲操什么淡心,掌柜的不急,伙计着急也没用。我们都在等你的施政纲领啦!”
姜海河嗔着脸一指王兆奎:“你一团之长,别耍赖皮,我们都是给你扛活的,怎么等我的施政纲领呢!”
王兆奎冷冷一笑:“老姜,你们这些政工干部,敢情都是这样,顺风乘风,顶风躲风!刚才老金说了,看你演习时那股劲儿是条汉子,想跟你搭帮好好干一场的!你怎么又跟凉水浇了似的,往回缩了!”
“你们这激将法就别在我这儿用啦!”
王兆奎望着姜海河扑哧笑了:“老姜,你说得不错,老金果然是条汉子。刚才老金可说了,接触两天就发现,姜政委跟余政委不一样。我说,那当然,老姜要也和老余一样不坐劲,我不跟他搭帮,大家一齐散伙转业!”
姜海河心里明白得很,王兆奎用心良苦。显然,他是在用这种互相传话的方式,让两人互相增加好感。
能驰骋冲杀的战马大多都烈性。金磊能干,又是老资格,一直没把前边两个政委放在眼里。现在受了处分,又风传下一步要转业,对这个“新兵蛋子”姜政委更没怎么在意。不光交接班会上不冷不热,下来几天了就没怎么打照面。王兆奎何等人,对金磊的心思态度看得清楚,姜海河有感觉也知道。今天找金磊谈话,就是在做沟通工作。
和下级叫板的上级,跟副职别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