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江谦颓然离去的背影,宋时祺也不好受,这一日话说太多,仿佛花光了她所有气力,回到宋府没多久就病了。
虽是普通风寒,但她一直昏昏沉沉睡着,耳边家人和丫鬟们的声音真切,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又一次,她进入了断断续续的梦境里。
***
熟悉的桓家老宅后院阴暗的柴房里,宋时祺缓缓睁开了眼睛。
心里某个意识在说话,自己不是死了吗?
柴房外头传来嘈杂声,里头混着颜嬷嬷粗粝的嗓门,她下意识地畏缩了一下,在地上挣扎着往墙边靠去。
这一动,她忽觉不对,地上躺着的还是那个宋时祺,她真的死了。
那么她是谁?
她低头看自己的身体,晶莹剔透,似缓慢流动的泉水。
柴门被“哐”的一声推开,宋时祺惊恐万分,可她此刻后背抵着墙壁,无处可逃。
门外婆母桓夫人身后跟着一群婆子丫鬟,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地上躺着的人身上,并无人注意到她,就仿佛她是透明的一般。
桓夫人在门口看了一眼,立刻用帕子捂住眼睛,声音因恐惧而变得尖利,“怎……怎么死了?我只说吓吓她,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颜嬷嬷姿态轻松,朝桓夫人道:“夫人,奴婢们可都是按着您说的打了二十板子,您这……”
宋时祺忽觉怪异,平日里颜嬷嬷对婆母毕恭毕敬的,如今从神情到姿态,再到说话的语气都极为轻视。
桓夫人难以置信地看向颜嬷嬷,嘴唇都在发抖,“你……你说的……做个样子……怎会打成这样……还有,她……她嘴边的黑……黑血是怎么回……回事?”
“嘿哟夫人,这话不好说,你们先退下!”颜嬷嬷厉声吩咐着,周围下人顿时吓作鸟兽散。
颜嬷嬷试图将桓夫人拉近柴房里说话,桓夫人余光扫了一眼宋时祺的尸体,哪里敢抬脚,她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颜嬷嬷,哆嗦道:“就……就在此说吧。”
颜嬷嬷声音低了些,可宋时祺还是听得分明。
“这少夫人受了二十板子就去了半条命,咱们小少爷自然要来尽孝,少夫人吃了小少爷亲手送来的吃食,不到一刻钟就死透啦,夫人呐,这可不能让别人知晓,倘若是闹出来,就是小少爷弑母!”
颜嬷嬷最后两个字咬得用力,桓夫人吓得惊呼一声随即又很快捂住自己的嘴,眼泪都下来了。
“夫人!少夫人对您不孝人尽皆知,您行个家法无可厚非,这后宅里头身娇体柔的女子受不住是常事,若是您不认非要追究个死因……哼哼,弑母可是恶逆大案,指不定咱们桓家都是要杀头的!”颜嬷嬷语气里透着笃定,她知晓桓夫人必定会认下。
桓夫人闻言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可……可是……翊哥儿,如何跟翊哥儿交代,她是他的心头肉啊!”
“夫人诶,您没得选择,人死如灯灭,先少夫人不也死了?少爷一滴泪没掉,现如今可不是好好的?一个女人算不得事,您再由着少爷挑个顺意的就成!”
“真的?……”
宋时祺眼前一阵模糊,意识混沌,再次清醒时周身触感清晰,她被人抱在怀里。
眼皮似有千斤重,她却很想看看他是谁。
呼吸之间,是熟悉的带着淡淡薄荷气息的沉香味道,唯一不同的是有丝丝血腥味,是自己的,还是他的,她一时分不清。
她极缓慢地睁开眼睛。
“啪嗒,啪嗒……”
眼前大颗晶莹的泪珠落下,落到她的脸颊、鼻尖、唇角……
她轻舔唇角,尝了尝,很苦,很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