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钱并不能给人带来全部的快乐。十几天里,雪秀赚到了比一个月还多的工资,但她却高兴不起来。
一天晚上,雪秀和春秀给家里去电话,陈爸来得比平常快。他在电话里声音几度哽咽,说好好的一家人,连年都没能好好过。
“幸而你哥去陪了你几天,又说你很好,我这才放了心。你哥前两天也来了电话,说他直接回了学校。雪秀啊,别太累着自己啊。也别老想着给家里寄钱,自己多留点,想买什么别不舍得。你哥在学校也找着了事做,学费也能自己赚了,家里现在不缺钱……”
陈爸一向话语不长,那天,他却像个老妈子一样,对着电话说了好些从前不曾说的话。雪秀明白,他是真心心疼这个独自在外的女儿。
春秀说,原来人和人确实不同的,她妈总是叫她别乱花钱,不该买的东西就别买。说完,春秀长叹一声。
十二日,雪秀正式上班了。春秀比她还早两天。
这次过年,雪秀发现春秀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的热情像被针扎过的气球一样,漏得一丝不剩。
她一改从前咋咋呼呼,滔滔不绝的个性。凡事不争不闹,话说不过两三句就现出不耐烦的神情。一回来就窝床,不是睡觉,就是心事重重地盯着屋顶发呆。
那天,雪秀把菜给烧糊了,她竟什么也没说,把锅用水一浸就又上了床。这事若搁在从前,她必得痛骂雪秀一顿,还得叨叨上三两天才肯罢休。
雪秀很不习惯春秀的冷淡,趴她身边问她有什么心事,她只给雪秀一个后背,和一句冷冷的话:没什么。
好吧,其实雪秀也兴致不高。自从把陈文气走后,感伤就像木头上长着的蘑菇,摘了一茬又长一茬。她给陈文一连写了两封信,信里言辞恳切,甚至有些卑微,但她一直没收到回信。
新年开工后,雪秀这条流水线上换了好几位新人,但是妍红还在。她依然故我地尖声细语地说话,依然在间隙时间里,老鼠一样嗑着瓜子,雪秀却已经不那么讨厌她了。
那些天,雪秀也不带饭,包里随便放个路上买的包子,或是面包当成午餐,甚至当成晚餐。因为不带书,自然,也不上顶楼。
妍红说,以前你中午都不在厂里待的,难道你失恋了?雪秀望着她幸灾乐祸的神情,心里很不爽。
雪秀趴在工作台上不理会她。反正在同事们的眼里,自己已经是个不合群的怪人,也就不在乎她们怎样议论自己。那些天里,雪秀低头走路,埋头工作,失了一切兴致。
大概是年宵后的第三天,那天从早上就开始下起雨来,恼人的雨哗哗地下着,等雪秀到了厂里,裤脚都湿了。她在过道上跺了跺脚,迎面就碰见了于胖子。
过了年,他的脸越发圆润红亮了。他冲雪秀一乐呵,和悦地点点头,旁边走过的人好奇地望着他们,吓得雪秀低头就跑。
中午时分,车间里只剩几个带饭的人在里面。雪秀没什么胃口,咬了两口面包,喝了两口水,空手又去了顶楼。
转过楼道的拐角处,雪秀一眼就看到杨俊明,正坐在通向顶楼的台阶上。他也第一时间看到雪秀。
他冷毅的脸瞬间变得柔和。这一变化,让雪秀尽收眼底!
“你竟没和你哥回家?”
“没有。”雪秀回答。“我和我哥吵架了,他当天就被我气走了。”
“为什么?”他一脸好奇。
“他要我回去读书,我说我不回去,他就生气地走了。”雪秀假装轻松地说道。
“不过,你哥还真挺凶的。那天他看我的神情,说实在话,他简直想把我吃了。”
“切——”雪秀竟然笑了。“你说得太过啦。我哥那天确实是因为我太气愤的缘故。虽然平时看起来有点严肃,其实不凶。”
“你们兄妹关系一定很好吧?”
雪秀叹了一口气,心里满满当当地装着忧伤。只要想到他可能再也不会原谅自己,雪秀的心就像被寒气涨满一样难受。
“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