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晚班的时候,于铭鸿似乎是特意站在过道等雪秀,他说怎么不在家里休息?旁边有同事用异样的眼光望着他们,这次雪秀没觉得难为情,而是朗声回答他已经好了,并且向他表示感谢。
于铭鸿腼腆地表示自己不过是受人之托而已。
雪秀并不往深处想,只当他是一句玩笑话。
回到小屋,身体疲乏得很,半夜里十分口渴,却又不愿起床。就那样干咽着唾沫,想着这独自在外的苦,一时伤情满怀。
今天得亏了于铭鸿。同事把他议论得那么不堪,可他其实是个温暖的胖子。那天晚上,雪秀回家的愿望空前强烈,感觉一天也不想多待。
漂泊的浪子永远都是一只迷路的风筝。风筝飞再远,扯着的那根线永远停留在家乡的土地上。线无所谓好与坏,只要牢固就好。
家乡的过往,如今在雪秀心中,无一例外都被镶上了金边。并且美好程度与距离的远近成正比。
好比照相,聚焦太近,草地间着些黄叶和泥巴还可能入镜,影响画面的美观。可聚焦拉远些,再远些,整个画面就只剩一片葱茏的绿,在阳光里闪着眩目的光彩。
好的记忆被雪秀无限放大,曾经与养母间的不快就被忽略。躺在陌生城市破旧的小屋内,周围都是陌生的人和事,内心落寞只有来自熟识的人和环境所带来的亲切感可以治愈。
于是,雪秀开始利用空闲时间打包。首先得把暂时用不上的东西先装好。待到五月初,雪秀决定再上两三天班就回家。
然而,人生注定了故事的走向,一向不由人定。
雪秀已经和房东结好了水电费,并且说好了退租,只等领了工资,第二天一大早便突然离开。在此之前,她并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回家的事。
病后的周末,杨俊明来小屋里看望过一次雪秀。
那天,雪秀想着自己即将回家去,在这个异地他乡,杨俊明终究和自己有过交情,给自己带来过欢乐与帮助,因此,也就放下了所有的成见。
他关心雪秀的病好了没。雪秀就问他爸爸的病要不要紧。杨俊明说,只是老觉得不舒服,也没查出什么大毛病。
雪秀问:“没病怎么会不舒服?”
“他就是经常性的消化不良,厌食。”最后他说,“要我说,就是闲出来的。还有,他做的饭菜,谁吃谁厌食。”
雪秀说,西医检查不出的病症,用中医或许有用。她问杨俊明知道鸡内金吗?杨俊明说不知道。
随后杨俊明的手机突然响了。他走到外面接了个电话,回来时对雪秀说自己有急事要走。临走时,他告诉雪秀,厂子的筹建真是千头万绪,他估计很快就会辞职,让雪秀以后有事直接给他打电话,也可以去找于铭鸿。
雪秀自始至终没有告诉他自己要回家去。她觉得以自己和杨俊明的关系,不辞而别才是最好的方式。
杨俊明已被雪秀划进了生命过客的行列里。
城市还在睡梦中,清晨的面纱刚刚揭开,雪秀已经迫不及待地出门了。箱子的轮子摩擦水泥路面发出的粼粼声,格外地响脆,背上背着一个好大的红格麻袋。
她简直是一夜未睡,因为提前打包好了所有东西,再加上内心的热切,她在光溜溜的木板上刷着题,间或在空旷的小屋内踱着步,等待清晨快点到来。
早点摊子已经陆续摆在路的两旁。雪秀停下来买了两个包子,还买了面包决定当中饭的。
她把热腾腾的包子放嘴里咬着,因为太烫,不得不停在路边吃起来。面前这条路,一直向北延展,她在这里多次目送着杨俊明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