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说。
他手脚着地,盯着白雪覆盖的大地,摇了摇头。
我好不容易站起身,双手放在他腋下,抱着帮他站了起来。
〃我们回家吧。〃我说。这一次,他依从了,任我拉着他离开了大门,不过此时他依然回过头,高声叫骂。
〃里弗斯,总有一天我会评价你的人品的。〃他说,〃不可乱判,免遭法办。靴子东穿西穿,总有一天会穿在自己脚上的。你听见了吗,里弗斯混账?〃
我领着他朝家走去。过了一阵,他不再回头乱骂了,像以往一样,每次这样的爆发之后,他便懊悔起来。
〃儿子,对不起。〃他说道,头耷拉着,脚步沉重,一只手提着〃挣饭棍〃,活像根长矛。〃我总是这样把事情弄得更糟。总是把事情搅乱。乔,我没用,真的没用呀。可你不一样,儿子,他们这样对你不公平,就是不公平。〃
〃没关系。〃我说,〃我们回家,喝点汤。我会对妈说学校准许我回家过一夜,我是在回家的路上碰见你的。〃
〃好极了,儿子。〃父亲说,〃好极了。乔,上帝会保佑你的,你是个好孩子,有海量,你看,有海量,这样的海量我也有。你知道不,还有什么比海量更厉害的?〃
第二天,当我在上课前几分钟走进教室,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时,同学们立刻安静了下来。尽管昨天有些人在宿舍窗户边站过,但现在却无人说话。午饭时分,我跟那些〃城里娃〃在操场会合。虽然普劳斯肯定听说了昨天的事,可他只字不提那件事,其他男孩也学他。我告诉他们,因为我未经允许离校,里弗斯惩罚我交被普劳斯称作〃巨额〃的罚金。
〃我不会交的。〃我说。
〃如果是钱的问题…〃普劳斯说。
〃他罚我并不是因为未经许可离校,而是因为我父亲骂他里弗斯混账。〃我说。我敢肯定,普劳斯和其他男孩早就从〃住校帮〃那里听说了这事,他们笑了。
〃你也许做得对,可…〃普劳斯说。
〃我想退学。〃我说。
〃别犯傻。〃普劳斯说,〃没什么值得退学的。我们这里的人挨打挨得几天都没法走路,也没退学嘛!〃
〃他知道我宁愿挨打,也不愿退学。〃我说,〃他知道一元钱对我意味着什么。
他想让我去找我叔叔,借此羞辱我父亲。〃
普劳斯说:〃听着,如果是钱的问题,那不是个问题。我们大家集资。里弗斯是不会知道的。〃
我悲愤地摇摇头。
〃如果你退学了,他就会说这些年来他对你的评价没错。你知道,他想整治的男孩不止你一个。从现在算起几周之后,他又会捉弄别的人,这事也就忘了。〃
最后,我没有坚持,让大家帮我交了罚金。这事我没有向父亲提半个字。
过完圣诞节返校后,老师们叫我们一个个分别去里弗斯的办公室。整整一天,我们逐个地去。等一个男孩回来,下一个男孩再去。所有回来的男孩个个看上去都惊恐万状,不敢理睬大家的低声询问。该轮到我时,刚刚回来的男孩波特说里弗斯要我等到最后再去。我看了看坐在教室对面的普劳斯,他还没去。他耸耸肩。
男孩一个接一个地回来,最后轮到他去了。离开前他咧嘴笑了笑,朝我使了个眼色,可回来时,他却没看我。最终,倒数第二个男孩回来说,里弗斯这下要见我了。
当我走进他的办公室时,里弗斯面朝窗户,俯视着下面的操场,凶神恶煞地用他的教鞭敲打着窗户。修剪得很高的后脖子红得发紫。不知为什么,当他疯狂的时候,只有那部分发红,而且我从没见过比这一次更红的后颈。他头戴吊着帽穗的学位帽,身穿校长制服。
他转过身,透过那双又小又圆的眼镜片看着我,猛地一下递给我一张纸,等我伸手去接时,又把手抽了回去。
〃那是什么,先生?〃我问。
〃是什么?先生?〃他说,〃难道还要我来告诉你那是什么,先生?好像你还不知道,先生?是你写给《晨报》的信,先生…〃
〃没有,先生,我没有…〃
〃是你写给《晨报》的信,幸亏咱们学校的一位朋友最先看到,然后寄给了我。
信是这样写的…你要是愿意跟我一起来朗读吧:
敬启者:
费尔德主教中学的老师们虐待我们。他们把我们大部分的伙食费归为己有,用所剩无几的经费购买他们能找到的最便宜的食物。我们总是饥肠辘辘,无法集中精力学习,然后他们就说我们懒惰,只要犯错就棍棒伺候。他们要我们在学校买作业本,付的钱要比本身的价值高出一倍。还有,由于没有足够的煤炭,我们的宿舍总是很冷。去年,有三个学生得了重病,离开了学校,再也没回来。大家都咳嗽不止。一个男孩还被老鼠咬了……
〃等等,等等。谎话连篇,恶毒之极。落款是费尔德中学全体同学。〃
〃先生,我没写过。〃我说,〃不是我的笔迹。〃
〃谁的笔迹都不是。〃里弗斯说,〃这信是用书上剪下的单词和字母拼凑出来的。我们的宿舍总是很冷。斯莫尔伍德,这句话让你露馅了。这信是在圣诞节期间从圣约翰斯发出的,而圣约翰斯唯一的住校生就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