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拉(1)
我并未走完全程,只抵达了离圣约翰斯36英里的阿翁达尔站。
在那里,我遇上一辆火车,最后一节是铁路公司董事长的私人车厢。
他告诉我,将取消这次工资削减。
如果我同意以乘客身份完成最后一段旅程,他将深感荣幸。
我明白他的用意,也知道他不想让我沿着铁路踉跄地走到圣约翰斯,去见那儿的新闻媒体。
我觉得他们应该正等着我,等这位为铁路工人步行的受难者,等这位喘着粗气,抵抗着铁路公司刻薄想法的人物。
但我已精疲力竭,无力拒绝他的提议。
我乘车结束了至圣约翰斯的最后36英里。
菲尔丁,这个〃工段工棚〃镇上的反叛者,我常常想象她在博纳维斯塔沼泽上的铁路边隐居的样子,想象深夜里她埋头写作时所住工棚的景象…书房窗户上的百叶窗星星点点透着灯光,屋子其他地方都沉静在黑暗中。
我想象她在那个纸糊的小房间里,编撰自己认为的杰作…历史书和自我辩解的日记。
最困扰我的莫过于给她看普劳斯的书时,她脸上掠过的表情。
现在我后悔当初这个做法,倒不是因为这事伤害了她,而是因为这事丝毫没有伤着她。
她的表情是高兴、奚落、轻蔑,还是认可,我说不清。
回到圣约翰斯不到一个月,我最小的弟弟出生了,恰巧也在我生日那天…圣诞前夜。
母亲说他是最后一个孩子。
我们一同出生在基督诞辰的前一天,这个巧合标志着一个圆的完结,母亲又回到了她的起点。
我在眉脊山上的老房子里住了一段时间后,自己找了房子住。
由于我在费尔德中学的遭遇,家中其余的男孩都没去上那个学校。
对父亲而言,家里的孩子不可能再有跟我一样的了,也更不会有胜过我的。
虽然这一点并没有太多的表象,但我25岁时所表现出的不妥协的精神是他人所不及的。
父亲心中充满愧疚。
他绕着房子周围的平台大步来回走动,投入自嘲与极端失落交织的可笑独白中。
我很诧异自己有多么怀念他酒醉时的口才。
〃要是你没烧掉那本书的话。
〃他含糊地冲着楼上的母亲喊道。
〃那书关其他东西什么事?〃母亲用颤抖的声音喊回来。
父亲似乎早已料定,只要提到那本书都是对母亲的一种折磨。
〃我不知道。
〃父亲回答道,〃我想没什么关系,但是你不该烧掉那本书。
烧掉它也没什么好处啊。
〃〃每次只要有点事,我耳根子里听到的都是那本书!〃母亲说,〃那本书,那本书,那本书!我叫你永远都不要再提它。
一提它我就恶心得要死,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烧了它!〃显然,母亲并不知道海恩斯曾力劝我改变信仰。
在过去,倘若她眼中透着飘忽不定,就暗示她隐瞒了一些事,这些事她最终会私下告诉我。
可现在,我并没在她眼中看到飘忽不定的神情。
海恩斯是怎么知道我知道那本书的?我只要看看母亲,就能断定她并不知道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