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蔻:“……调换?!”
“是啊……”凌纾笑眯眯地点头,看起来像是做了好事的孩子等待父母夸奖。“这样不是挺好,既给予了一定惩罚,也没有造成人事调动上的不足。”
“——好你个头啊!!”还一副求夸奖的表情,简直让人更加生气。
“太师!”看着有人都快凑到自家主上脸前开骂了,生怕她的下一个动作就是抄起案几上的砚台给主上来一下,坐在凌纾身畔的刘麒终是忍不住站起来开口制止。
“无妨——”凌纾横臂一挡,对他说道:“没事的,繁臻。”
“可是……”刘麒看着她深深皱眉。
凌纾莞尔一笑,这家伙真有趣。想他从前自己也是个敢把主上、太师两边骂的人,怎么现在跟在自己身边了以后,冷傲强势属性立减三分之二,变成了贴心护主的好半身。难道这就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道理?!自己都为自己的脑补感到好笑,凌纾对他说:“哎,要是你真听不得这些了,就去外面透透风,转一圈再回来吧……”
一旁的舞蔻一听这话又怒了,“这又是干什么!还有听不下去就回避的道理?主上,台辅是你的臣子,不是你的媳妇!”你这种好丈夫呵护式的语气哪里不对吧!
“——太师!!”刘麒真不淡定了。
凌纾:“……”尼玛,莫非这年头大家都热爱神来一笔么?忽然就来这么一大招,难以招架啊!
于是小boss凌纾败下阵,一旁没事人一样复核奏折、安静很久了的冢宰大人抬起脸来。深邃明锐的目光扫视某处,淡定开口:“道、渤二州的主次长官对调,这事情是经过我同意的。太师……”
注意力瞬间从“媳妇”什么的回归正题,原本气势高涨的舞蔻顿时火气灭了一半。“经过你同意?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觉得不妥吗,冢宰?”
长庚:“哪里不妥?”
“既然都已经查出对方有中饱私囊、剥削百姓之实,再将人给放回去,之前做的这些岂不是隔靴搔痒,浪费精力?!”舞蔻的质疑显然也是可以理解的。她不知道凌纾和长庚是通过什么方式取到了道州侯渤州侯的罪证,但既然已经是确立无疑的东西了,那么就说明这两个人是真有问题。虽然以她先前的观点觉得一下子就罢黜掉对方太过武断专|制,但也不认为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放回去,就是合适的解决方法。
如果可以,自然最好是交由秋官府审议,定夺出罪名后,昭告世人,予以惩罚。
但那最近常常狼狈为奸的两人明显不是这样的想法……舞蔻的眼神分别往某两个方向瞟去。
在方才的缓冲时间内补血完毕的凌纾,一听到政事立刻恢复正常。她想了想说道:“既然已经让他们知道了个中利害关系,那么短期时间为了争取上面的宽大处理,对方一定会好好办事一段时间。而我所需要的就是这一段时间……”不管对方这次回去干得好不好,凌纾都没有打算赦免他们的意思。这只是初期人手不足之时的权宜之计而已!等一切平稳下来,百姓的日子恢复正常以后,就可以来跟他们好好算账。现在,只是先用着罢了……
丝毫不觉自己无耻地用了一招帝王术,凌纾继续补充她的观点:“而且,太师,不管你承不承认,权力这东西,总还是有些诱惑力的吧!我对他们的说法是:这是一场考验……谁在近期一段时间内表现更佳,谁就更适合坐州侯这个位置。那么尝到了甜头的原令尹,在暂代管辖全州的职位之后,会舍得让出这个位置吗?同样的,原本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被贬一级的道州侯渤州侯会不想夺回吗?”
……所以你完全就是在利用对方对权力的渴望来发挥他们最后一点用途替你办事么?真是玩的一手漂亮的心理战啊!舞蔻觉得自己再次被说服,目光复杂地瞅着笑盈盈的凌纾。
作为王,她现在展露出来的才能,在舞蔻眼中,那都只能算是借助对人心的揣度分析而进行的一步步部署。说到底,那些都只能算是玩弄帝王权术的制衡手段,并不算是真正的心怀韬略,用大才治国。
虽然这也算是王的本事——如果她依靠这些能够治理好国家的话。但是有可能是身为人臣的本能令舞蔻不喜凌纾那样捉住一个人的弱点或短处,就可以借势发挥令你万劫不复……总觉得将来有一天会用到自己身上来一样,想想就会让人背后发凉。
长庚看了眼兀自在那里神情多变的舞蔻,又看了看好似并没察觉什么的凌纾,微不可闻地一叹。真正令人畏惧的王者一定是不动声色地操纵一切,并从不向任何人点明。如凌纾这般,做了就做了,还好好跟人解释其中道理的,只能说明她并没有真正的玩弄权术之心。她只是将一切都当成了可以实行的办法……只要办法好用,就不必在意性质。
这样的一个王……是磊落,也是无情。理解她的人会崇拜而放心地与她共事,不能理解她的人则会产生惧意而与她离心。
唉,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他无奈地摇头,开口帮她扭正形象:“太师,也许有些治国手段不能取悦于高官权贵,但得到的收效却能令平民百姓满意,我认为这就够了。”百姓的意愿才是身为王该首要考虑的。比起只求安稳度日的平民,官员更可能对底层人民进行压迫,放着目的更为正当的百姓不顾,反而去照顾官员的心理的话,那才是不合格的国王。
一开始只是以为所思所想被识破,舞蔻心中一紧。但听着长庚云淡风轻地说完那些话,她却是神情微变,咬了咬唇。
另一边沉默着坐在那里的凌纾,只在话音刚落时颤了颤眼睫,之后便全无动静。她身边,同样恍然的刘麒默默地伸手握住了她的衣袖。
“……”凌纾感觉到这类似安慰鼓励似的动作,对刘麒轻轻笑了笑。
舞蔻沉默一下,轻声自语道:“有这么严重么,各州下面……”会像长庚说的那样,为百姓谋福利就是站在了州官的对立面?!
“太师久居王都,有关地方的消息也仅仅是听从下面传来的回报,如何准确得知全国各地的实际情况?”长庚淡然道,“你印象中的‘不至于’、‘没可能’,说不定实际上已经发展到你无法想象的程度了呢!”
舞蔻猛地抬头看他一眼。长庚继续道:“这些年我也曾几次去各州执行任务,早已习惯所见所闻和汇报文书上不尽一致的情况。这是不论那个王朝的通病……”有清正廉洁的官员,就有贪污**的官员。并且类似柳国这样,百余年没太变动过官职更是容易滋生人贪乐享受的恶行。
虽然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但舞蔻还是有自己的想法:“好吧,这个就算你说的对吧,这次关于那俩州侯的处理我也赞同了吧。但对于今后的为政,我还是想提醒主上一点,不要在一开始就和太多官员关系搞僵。虽然总体都还是要听命于主上,但官员们每一个手上都有着他人无法代替的实权。这一点请主上一定要铭记才是……”
凌纾点点头,回道:“多谢太师提点,我会注意的。”是的,她当然知道不能一开始就和臣子关系闹僵,王与众臣其实就是个分工合作的关系,统一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行政管理机构。一开始就疏远了帮自己干活的人,那是傻瓜才干的事情!
凌纾可不是傻瓜,她从最开始就明白着。但为什么还会受到舞蔻这样的提醒呢?她觉得是对方在价值观上还是与自己存在一些差异。而与自己价值观一致的人……她偷瞄一眼继续低头审核奏折的那个人,微微一笑。
幸好啊,他是站在自己这边可以放心信任的人……
这天晚上,为了感谢某人对自己的大力维护,凌纾请他吃饭。真是眼泪汪汪,这个冢宰没白挑啊……
饭桌设在内宫长乐殿,姑且算是……凌纾的个人地盘。
因为是只有两个人的饭局,所以没有特别繁多的菜色,几道精致可口的菜肴,羹汤,小点心,还有酒……(凌纾:谁给端上的这玩意儿?!)
至于为什么是两个人……因为刘麒是个好同学,凌纾让他回仁重殿早睡早起,他就回去了。所以现在,点燃着暖色宫灯的房间里,圆桌两边,对坐着的两人安静夹菜,不时小酌。
……这种气氛不太对!凌纾又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菜,心中冒出了刚才那个念头。自己明明是想表达一下白天这人在太师面前帮自己说了话,然后顺便继续商讨一下她另外关注的一个时政问题。结果,眼下这种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