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着性子听完,道:“我晓得你的意思了,就是这个枫潭究竟是潭还是泉,你与苏史那起了争执,预备一起实地去看一看……左右地方也就在明月湖,慢慢的走也不过几日光景,正好带上昭节让她去看那什么水上落日练曲,也不知道谁给她出的这个主意!难为从前司马相如弹《凤求凰》打动了卓文君,还是见过凤和凰吗?”
说到这里,见游若珩又有开始解释“乐由心生”的意思,班氏头疼道,“不说这个了,左右苏史那年长,你带她去就带上罢,但上回苏史那不是没借到《水经》么?”
“正因为没见到,他这回来还书,我说过几日等炽郎回来,带回《水经》,便使人给他送去,他就谈起读过另一本前人注作,提到了枫潭。11kanshu”游若珩一脸感慨道,“时锦章和崔子和一个热忠宦海,一个喜教弟子,我却独爱山水,偏偏多年来无有知己倾诉,难得遇见同好,居然还是个月氏人!不过月氏早已归顺我大凉,如今也是大凉子民了。”
班氏啐道:“我倒是难得听你如此的多话!”
卓昭节心急火燎的问:“外祖母,这回是随外祖父出去,你该准了罢?”
“准了准了。”班氏抬手一捏她面颊,喝道,“莫非我就喜欢故意为难你吗?没良心的小东西!”
“我最有良心了!”卓昭节就势抱着她撒娇道,“我晓得外祖父若不是惦记着我,怎么会一与苏史那有约,就赶紧告诉我呢?外祖母也是心疼我,之前才不叫我轻易出门!”
班氏哼道:“如今遂了你心愿了,你当然什么都拣好听的说了。”
“说与外祖父外祖母听怎么能不是好听的呢?难为我还要特意气二老不成?”卓昭节这会笑靥如花,甜言蜜语随手拈来,殷勤得不得了……
因为苏史那说离开长安已久,宁摇碧随时可能被长公主召回,所以若要去实地验证,须得趁早,游若珩本来就没什么事,就和他约在了两日后。
这两日光景,卓昭节过得当真是度日如年,连到了谢盈脉那里请教都有点心不在焉了,谢盈脉笑着打趣:“小娘难道不喜欢琵琶了?却叫我好不伤心。”
“我哪里是不喜欢?”卓昭节得意洋洋道,“只是先前练不好的那首《夕阳箫鼓》,过几日怕就可以大成啦!”
谢盈脉问起,卓昭节说明经过,又趁势提了告假,谢盈脉自然不会拒绝,抿嘴笑道:“明月湖上观落日,的确有助于领悟曲中神韵,只是天籁之曲到底是苦练而出的,小娘不可懈怠。”
“阿姐放心罢!我上心着呢!”卓昭节自信满满的道。
到了日子,卓昭节带着明合、明吉,收拾几日里更换的衣裙等物带上,又抱了琵琶,登车到得码头,却见码头上最显眼的地方停着一艘怪眼熟的大船,雕梁画栋气势恢弘,连洗甲板的船家都仿佛透着一股子傲气,她正纳闷,先行下车的游若珩已经和从船上迎下来的苏史那招呼上了,只听游若珩道:“苏将军说要备船,怎么连长公主的座船开了来?实在是……”
游若珩话还没说完,苏史那已经笑眯眯的打断道:“老翰林说这话可就见外了,一来长公主并非在意这些小节之人,二来,某家却要向老翰林赔个不是——昨日小主人知道某家欲与老翰林去考证那枫潭,亦起了好奇之心,某家想,小主人年少,能够见识一番也是好的,所以就答应了下来,因已夜深,不及与老翰林商议,还望老翰林莫怪!”
听说宁摇碧也来了,游若珩顿时一皱眉,为难的看了眼身后的卓昭节——卓昭节顿时陷入了两难,她委实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不说《夕阳箫鼓》了,单是这样夜泊在外的新奇遭遇,就足以吸引只在秣陵城中出没的小娘子,问题是宁摇碧……
苏史那看了眼卓昭节,笑着道:“原来卓小娘也跟着老翰林来了?也是,虽然只是一个枫潭,但少年人多增长些见识总是好事,只不过此道于科举无益,的确贵府郎君们是不必特意为此耽搁功课的。”
游若珩迟疑着道:“既然世子也在,恐怕她就不便去了罢?”
“有什么不便的?”苏史那不在意的道,“楼船宽敞,上下足足三层,若非去的是明月湖,等闲水域都不能浮起,还怕小娘没个合适的住的地方吗?”
因着宁摇碧的身份,游若珩也不好说出少年男女同船而行的嫌疑,加上卓昭节一直在旁不吭声,显然是想去的,迟疑片刻还是点了头,带着卓昭节一起上了船。
到了船上,从近处看,这艘楼船不愧是纪阳长公主所有,甲板之上为二层,虽然没有比杭渠里寻常楼船多出一层,却更为高大,又作了豪门大户屋宇的样式,飞檐悬铃,朱梁雕蟠,若不看甲板以下,望之就仿佛是一座华厦。
既然宁摇碧在船上,游若珩与卓昭节少不得要去拜见他这主人,苏史那引他们进舱,却见这舱中锦毡铺地,鲛帘垂舷,顶上镶着星辰般的夜明珠以充当灯火——内中陈设却是仿照了宫殿的样式,进去迎面就是三层丹墀,上设玉椅,如今这本该是纪阳长公主的位置上便端坐着美衣绣服、装束华贵的宁摇碧,他今日表现得很是谦逊,不待游若珩弯腰就令苏史那扶住,当然,没人搀扶的卓昭节还是乖乖的行完了礼,垂手侍立到游若珩身后。
两边寒暄了数句,问清了游家上船的人都安置好了,宁摇碧就吩咐开船——杭渠当然是与明月湖相通的。
船开之后,苏史那叫了一名胡姬引卓昭节去楼上挑选舱房,自己则请了游若珩到自己舱里去继续谈《水经》,这中间宁摇碧对他的一番代为安排神色自若,显然是早就习惯了。
卓昭节跟着胡姬到了二楼,那胡姬打开几扇门让她自己挑选,卓昭节见陈设仿佛,都是宽敞华美的舱房,就随便选了一间,那胡姬就抿嘴笑道:“卓娘子这会就又不认识莎曼娜了吗?”
“你是莎曼娜?”卓昭节很有点尴尬——在她眼里,胡姬,尤其是年岁仿佛的胡姬实在是长得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