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
任她再高贵的出身,不都是皇家的奴才?她钮祜禄·敏若入宫后位份再高,不还是要跪太皇太后、跪皇太后和皇上,她的膝盖又不是没有沾过地,她凭什么那么骄傲?
乌雅妃以为时隔许久再看到毓贵妃这目中无尘的样子会羞恼愤怒,会燃起熊熊斗志,但此刻,她心中却只有茫然和不解。
凭什么?
乌雅妃嘴唇嗫嚅着,不禁喃喃出来,又立刻反应过来失态,收敛起多余的表情,眼角和唇角微垂,试图营造出一种她在地居高临下看敏若的感觉。
凭这位贵妃的傲气,还能忍得住?
乌雅妃心中冷笑一声:只要她忍不住了,便先输了一筹。
宝华殿里此刻格外空寂,敏若扫一眼就知乌雅妃必是在她来之前便将人都赶了出去。
她随意点了点兰芳的胳膊示意兰芳不必太过紧张——乌雅妃再穷途末路也不至于在宫中持械伤人,伤了她就代表与果毅公府结仇,往深了说也是给十四阿哥得罪了一众满族旧勋贵。
无论平日如何不睦、宫外有些人是多么想看她的热闹,既定事实就是满洲旧勋大族联络有亲,而如今宫中高位嫔妃里出身著族嫡系且站稳脚跟的,也只有她这位永寿宫贵妃一个。
乌雅妃今日要是把她捅了,不仅彻底绝了她自己的后路,同时也断绝了十四阿哥再进一步的可能。
如今乌雅妃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眼见这不还在水里用力刨腾着呢吗?还不至于丧失理智。
至于乌雅妃整理好情绪表情之后一脸高深莫测地盯着她不吭声这件事……敏若心理上了解她迫切地想要占一次上风的心情,但行为上决不允许自己输!
应对这种挑衅,忽略无视就是最好的选择。
敏若眉目淡淡地瞥了乌雅妃一眼,然后便如没看到她一般,径自抬步入了殿内,命唤将法师换来。
够让乌雅妃生气的。
果然,见敏若这边目不斜视地走了,好像没见到她这个人似的,乌雅妃被气得眼前一黑,回过神来有心转身去追敏若,却见敏若已和被带入殿中的法师低声交谈起来。
为免此刻凑过去然后在法师面前丢脸,乌雅妃强站住了等着敏若与法师说完。
乌雅妃是听闻贵妃娘娘将至,才将殿中人都打发走的。
从这一点中,法师隐隐窥出今日宝华殿内可能发生的风雨,才被唤进来时便心内惴惴的,见殿内风平浪静又惊又不安,走到敏若面前施了礼,然后小心等候敏若的吩咐。
敏若将写好的弘晈的名字、生辰八字都交给法师,宫中常做这样的事,法师便明白了,敏若又笑着命人取了两个荷包出来,“为孩子出生新打的小锞子,勿要嫌俗气,一份供在佛前,一份赠与诸位分分喜气。”
她说话和声细语的,瞧着和素日并无什么两样,法师却觉着好像马上天边就有一道雷要劈在他身边。
好在敏若并没有折磨他的打算,事情说完了,便道:“法师留步,我先去了。”
刹那间,法师只觉花开了、天晴了,手里的金锞子好像散发着迷人的香气。他忙对敏若道恭送,敏若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在兰杜兰芳等人的簇拥下施施然转身要离去。
她脚要踏出大殿时,乌雅妃终于按捺不住了,出声道:“毓贵妃!”
凭二人如今的地位差别,乌雅妃这样喊她其实有些挑衅的意思。那位手里的金锞子还没捧热乎的可怜法师一个哆嗦,掐紧了佛珠强行保持镇定。
敏若淡淡回头,瞥了乌雅妃一眼,“禁足三个月与世隔绝,一时礼数不周到倒也情有可原。”
听她开口就讽刺自己被禁足三个月之事,乌雅妃心里好像被点了一把火,不等她反应,敏若已状似随口吩咐:“不过倘或乌雅妃不知宫中礼仪规矩了,吾倒是可以命敬事房选几个老练懂规矩的嬷嬷到永和宫去帮你温习温习。”
这已不仅仅是精神上的蔑视了,乌雅妃若是没躲过这句话,叫这件事落实了,那“不懂规矩”四个字就会落在她身上一辈子。
人人都知道这是贵妃给她穿的小鞋,但她就是得咬着牙穿着。
因而乌雅妃一时脸色青青红红热闹得很,到底顺着敏若的话说下去,欠身道了万福,低头道:“妾日久不见贵妃,心中极为思念,乃至一时失了礼数,请贵妃恕罪。”
她那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试图让敏若从中感受到她的怒火与警告,从而震慑住敏若。